下面由韦仔讲述——
2001年秋,我从重庆大学电子系毕业,分配到广西南宁无线电总厂录象机分厂第一车间工作。头2年,我的工作、生活都很单调,平静,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整天同冰冷、沉默的机器打交道,整天是严格、死板的生产线,连人都差点成为机器人了。还有什么思想、个性、快乐可言?
2003年春,这种状况有了改观。晓英来我们车间打工(也是实习),且分给我当助手。她是南宁市本地人,2000年7月中学毕业,高考落榜,只好托关系到父母本系统的一家中专念了2年半书,这时又托关系到我厂实习。
对这种非正规院校毕业、全靠父母过日子的人,我素来瞧不起,总以为他们从小娇生惯养,不学无术。不像我,完全靠自己,白手起家,从农村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吃尽了千辛万苦。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晓英没有好脸色、好声气,倒是每天板着一张苦瓜脸,似乎人家欠自己八辈子债,而且恶言恶语,左右不满意。
也就是说,晓英给我的初步印象并不大好。我只知道,这小姑娘的一双眼睛倒挺大,挺黑亮,挺能吸引人。另外,她的皮肤也挺白嫩,这在南宁颇为难得。因为南宁地处北回归线以南,亚热带的日照非常强烈,紫外线炙烤得人的皮肤黑黑的,大街上个个像“非洲部落”,连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也难免,保养再好、再躲在家里足不出户都无法逃脱此灾。则晓英的肤色白皙,仅仅靠她的娇生惯养是不可能的了。
相处久了,我对这大眼睛女孩开始有了好感。第一,她挺谦虚,对我很尊敬,听话。第二,她很有礼貌,每次上班时她都对我道一声“韦师傅,你早!”或“韦师傅,你好!”下班时也要跟我说“再见”。平时“请”、“谢谢”总不停口。因她是生手,初来乍到,专业基础又不是很扎实、娴熟(毕竟她只是一个“陋野”的中专学历),常常出错,但她的脸蛋马上绯红(成了“人面桃花”,很是艳丽好看),连忙说“对不起”。第三,她的脾气极好,任我怎样恶言恶语、恶声恶气,她都不在意,只是自怨自艾。第四,她长得好看,皮肤雪白、眼睛有神。人总是爱美的吗!有一个可爱的姑娘在身边陪伴着,比自己孤家寡人地跟机器较量好。我何必每天与她计较,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再说,人家又没得罪自己。所以,后来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与态度,平时同事操作,气氛也友好、融洽、轻松多了。
不过,我俩还是很少对话。彼此还不是很熟悉,又找不到一个切入点。而且,生产线流程极快,容不得我俩谈天说地。但我一直很想跟她说几句。看得出,她也想与我交流些什么。
这样,在一起工作数个月,我俩都没有说多少话,互相了解很有限。
这时,我俩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交流媒介,或者说对话方式,那就是生产线。
生产线怎么可能成为我俩的交流、对话工具呢?大家一定觉得这是“天方夜谈”。且听在下道来。
我们这条进口的录象机装配生产线,我负责电路板焊接,晓英打我的下手,用螺丝把我焊接好的电路板装配好。别看这么简单的程序,做起来却挺复杂、精细。起初,由于我对晓英有偏见,同她合作较勉强;而晓英又是生手,动作很笨拙。这样,我俩这一组总是落在别人后面;又因质量不过关,常返工。车间主任批评过我好几次了。但他不批评晓英,也许人家是女孩,脸皮薄;或者人家是“关系户”,有来头,车间主任“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敢把她怎么样。
这时,我本应该自我反省,因为都是我的问题。可我反倒怪主任戴“有色眼镜”,自己怀才不遇,“虎落平阳”。并牵连着埋怨晓英,仿佛是她带给自己的晦气。心理障碍未除,那又怎么可能做得更好?
而到后来,一旦我对晓英的意见改变,我俩的合作正式走上坦途,情况就大为不同了。我俩配合默契,动作协调,接手很顺利,速度便越来越快,且成品的质量越来越高。我们这一组,原来是最慢的,如今却成了最快的,令大家刮目相看,惊讶不已。车间主任的脸上也乐开了花。
读者诸君且听我讲解我跟晓英相互配合,在生产线上的漂亮、精彩表演。我娴熟地把电路板焊接好,然后递给晓英。她又马上娴熟地进行装配。我们的动作准确、一致,如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好象连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成了生产线上的两件机器、两段工序,两个密不可分、衔接吻合的部分,共为流程。用古代诗文《木兰辞》中的“仰手接飞猱,俯手散云蹄”,《庖丁解牛》中的“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俩可谓“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馀地矣”“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
可是,美好的日子总是非常短暂。到2003年6月,晓英3个月的见习或曰打工生涯结束了。她的社会实践到此圆满完成,下一步是回到学校,继续课堂学习,参加毕业考试,然后是毕业离校、寻找就业的各种事情,同我一年前一样。
分别那天,我见晓英眼圈通红,自己也有些舍不得她走了。毕竟,我们有过一个季节的同事关系——她说是师徒关系。
晓英悄悄递给我一册印有黎明大幅照片封面的精美笔记本(这小姑娘就是一个典型的当代流行歌星、影星“追星族”,曾很是让我鄙视,可现在我再也不反感了),上车而去。笔记本扉页写着:“小韦师傅,感谢你3个月来的大力帮助。我们的合作非常愉快,这将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自晓英走后,我的工作、生活又一下子暗淡、阴郁、单调起来。我留恋与晓英合作的美好日子。我好想去找她,可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而且,我也不敢。我多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留住她,对她说:“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你就留在这里工作吧。”可是,我有这么大的胆量吗?
我抽烟,我酗酒。我成天魂不守舍,吃不香,睡不深。我的天空似乎不再有灿烂阳光,心中也不再有温情。那曾经亲切的机器、温煦的车间,如今又变得冰冷、呆板了。我只是存活在回忆里。
2003年8月底,同样是一个平凡的日子。由于昨晚失眠,我稍微晚起一点,上班慢了几分钟。当我走进车间时,我见同事们都用异样的眼睛望着我。也许是他们嘲笑我又迟到了吧。可是,平时当我迟到时,他们并不是这样瞧我的呀。我挺蹊跷。
我走向自己的生产线岗位。远远地,我听到机器在启动、轻响。我很奇怪:“是谁在我来之前就把机器打开了?难道是车间主任?该死,又被他发现自己迟到了。”我的头皮上顿时冒冷汗。
更近了,我转了个弯,看到自己机器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既惊讶又欣喜,我差点兴奋得要狂跳起来。你猜我看到谁了?原来这不是车间主任,而是2个多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婚牵梦萦的晓英!
晓英本是背对我的。这时听到有脚步声,回过身来,一见是我,双眼亮晶晶地闪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平静,只轻轻点了一下头,跟我打了个招呼,说:“小韦师傅,你好。”然后指一指机器,“我们开始工作吧。”
我也赶紧收敛起这种不理智的激动,来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是呀,我跟她什么关系呢?什么都不是。
我们又迅速进入角色,稍稍试着操作一下后,便又轻车熟路了。我俩仍旧配合默契,动作协调,表现出色。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发酸,一张一翕的。
偶尔,我俩会对视一眼,微微的会心一笑。晓英今天着意打扮了一下,粉红的裙子,显得比过去还要艳丽迷人。她有时会嫣然欢喜,那美丽的神情,令我不免心旌摇曳,难以自控。
工间休息,我提前出去买了两瓶饮料回来,一瓶递给晓英。晓英忙甜美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时晓英告诉我,她已经完成毕业事项,把档案与工作关系转到我们厂、我们车间,再也不走了。她说:“我还想当你的学徒。”一说完,她的脸上立即升起一朵红云,很害羞的样子。
我不能总是当胆小鬼,消极旁观。中午下班,我主动采取措施,抓住机会,请晓英一起出去吃午餐,我买单。我再也不能让她飞走了。这么好的女孩可不多见。说实话,我想听她讲一讲她自己的生活。
原来,晓英的父亲竟就是我们车间的前任主任,1998年调去市工业局当副局长了。她的父亲是北方人,属解放初的南下干部。因她有一半以上的北方血统,所以她的皮肤才这么好。从读书以来,同学们都叫她“晒不黑”。
凭着父亲的地位,晓英本可以去更好的单位。可她留恋在我们车间这段短短的打工生涯,就自己要求回到了父亲当年的岗位、同时又是自己见习的地方。
说到这里,晓英的脸又悄悄红了几下。我抓住了她这转瞬即逝的表情,暗暗想:“我一定要采取更直接的行动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特早,买了9束鲜红的玫瑰,把它装在包里,提前半个小时进了车间。过了15分钟,晓英进来了。可见,她也是提前上班的。当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还把她吓了一跳。
我迅速将玫瑰花拿出来,单膝跪下,说:“请晓英小姐接受我的一片心意。”我感觉到,当自己在做这一切时,我的心在怦怦直跳。
晓英也从没经历这种场面,慌了,忙往后退:“小韦师傅,你这是干嘛?”
我再次说:“请你接受我的这份心意。”
晓英的美丽大眼睛这时狡黠地眨巴了两下,说:“这心意我还不敢领。不过嘛,这么漂亮的花儿,我就要了,谢谢。”
我还想说什么,可说不出。
晓英看见我这窘态,笑了,说:“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孝敬’师傅,感谢你对我的无私帮助。”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文曲星”电子辞典来。这正是我想要的、用于考研记英语单词的好帮手啊!
我激动地募地站起,抱住晓英,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她要求回我们车间,她送我“文曲星”,不就是喜欢我么?只是女孩子的矜持,使她不会这么快答应自己罢了。我应该理解她嘛。
晓英也很高兴,任我紧紧抱着,任我亲她。她只是轻轻说:“以后日子还长呢,这么猴急干啥。”
“以后日子还长呢。”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在我却不亚于人间最美妙、动听的音乐。一股冲动,使我进一步在晓英的嘴唇上热吻起来。
晓英这回不干了,自己的初吻岂能这么容易让我占有。她马上挣脱开去,说:“他们都要来上班了。小韦师傅……嘻嘻,我还是叫你小韦师傅吧,咱们开机。”
“好,遵命。”我一个调皮的敬礼,迅速走到机器边,将按扭开关一打开,生产线便运转起来,机器轰隆隆地响了。
于是,我俩一个焊接、一个组装,配合默契,动作协调。由于有我俩的配合,连机器也富有人情,充满浪漫了。
2004年10月,是我人生中两件大事:一、我考上了广西大学的研究生,开始新的学期(不脱产,可以继续在生产线旁作出色表演);二、我与晓英的婚礼,在蒙家父母的操办下,如期举行。婚事不是很奢侈、铺张、俗气,但同样热烈、隆重、浪漫。
有知情的同事送给我俩两句话。一句是:“一日为师,终生为夫。”一句是:“生产线,你们的导电(恋)体。”
醉过才知酒浓,
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作我的诗,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胡适
爱去了,情还在
肖飞/文
采访时间:2000年12月
采访地点:长沙
采访对象:湘女
观点
当今各个大学里,暗中流传着这样几段“校园民谣”:“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急,大四跳”/“大一追,大二随,大三退,大四悔”/“大一感觉好,大二忙着找,大三不得了,大四没人要”/“大一享乐主义,大二浪漫主义,大三现实主义,大四悲观主义”等等等等。莫非这成了规律,或者其中有什么宿命意识?
在本文,笔者采访了长沙某大学的一名大四女生湘女(97级,籍贯郴州),作为过来人,她有切身体会,有发言权。
湘女是该校新闻系的才女,小有名气的校园记者。她说:“在大学,从大二开始谈恋爱,大三便分手的,比比皆是。可以说,这种周期性的、暂时性的爱情,成了当今大学生中的普遍现象。即使最‘长久’的,也不过是开始更早,即大一就着手了;而结束更晚,要拖到大四才SEE—YOU LATER。但毕业后还在一起,甚至修成正果、走上红地毯另一端的,寥寥无几。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湘女继续说:“校园爱情的周期性与暂时性,由来已久,且愈演愈烈。不过,也许现在的大学生更成熟、更理智,或者说更现实、更功利。但表现在情场上,所出现的问题却变少了。譬如,情杀案、流产等。而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时男、女生宿舍没有分开,性关系曾经泛滥过一段时间。当时长沙的《湖南广播电视报》等新闻媒体还报道过,湘江西岸的高校区,各女生宿舍楼的厕所、澡堂、盥洗室里经常发现死胎,男生床上则撒着避孕套,学校背后岳麓山风景区也不时可见遗弃的幼婴。为此报社用韦应物的一句诗作为文章的题目:‘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湘女继续说:“初恋是美好的、浪漫的。但我们也不必逃避这样一个话题,即校园爱情中有多少是真正爱过的?纯洁、真挚的情愫,成分究竟几何?”
材料
我们在听湘女讲述自己的动人故事之前,不妨先看一看她在曾经调查、采访、撰写、发表过的一些作品中,是怎么介绍校园爱情现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