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废墟
文/杨鑫
时间背着我走,我的心却会一直等待别问我生活是什么。吃饭睡觉,偶尔出去旅游,不是山,就是水。我只能说,生活就像看A片,刚开始时还有一点新鲜感,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或许是因为我不善于生活吧——我趴在阳台吹风不会太久,我觉得那是糟蹋自己;黑夜,我不会久久仰望,我看不惯自己的矫揉造作;我的CD机里不会有Vitas,我不懂俄语,更不会喜欢那么高的调……我的生活光滑得像一潭死水,黑色的液体压住了上涌的气泡。我线条清晰的手掌便是我毫不掩饰的废墟。但是我喜欢这种纯粹的死寂,空中只有稿纸被撕碎的声音。
我说我的生活很光滑,的确是这样,光滑到完美。尽管单车不是很脏,我还是会每周擦一次。我喜欢听听车的心跳,混在冷而干洁的空气里,有种忧伤的气息。我每天都会很早起床,不是担心迟到,只是喜欢。我会每天把莫扎特的《安魂曲》听上几十遍,仅仅因为沉浸其中可以嗅到死亡的静谧。我喜欢这种静谧,但我不喜欢死亡,只是喜欢它的静谧,无论如何,死亡和静谧都是光滑的,光滑到了极致。然而,我的生活终究是片废墟,光滑不过是个修饰,无关紧要。
上学放学,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不知不觉,我成了马路上的行尸走肉。我渐渐对路边的花花草草失去了兴趣;我也不再会因为一只小狗受伤的腿而伤心。有时穿着棉袄,看着一地银装素裹我也意识不到季节,因为我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有一片废墟……然而废墟不是垃圾堆,废墟至少说明他曾经繁华过,只是因为灾难而变得荒芜。而我的灾难便是我的出生。尽管有些唯心,但我找不出更让人满意的解释,尽管我觉得“灾难是上学”这样的解释会更准确。一个很有重量的证据便是在上学前或者说在上高中前我很快乐,并且如今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回忆,回忆上高中之前的事情——谁摔坏了我的圆珠笔,谁偷走了我的橡皮,谁的面包被我藏起,谁被我放了车气……没错,最快乐的时候还是在上高中前。不只是因为作业,更为重要的,那时候很真实,不会欺骗,也不需要欺骗。上操前会有三分之一的男生躲到食堂,老师发现了就都说是上厕所的。这不算欺骗,相反很纯真。每天刚下完早读便拖沓着去上操,搞得做操像梦游似的,我觉得这是不折不扣的欺骗。
依稀记得那个夏天,食堂三楼,强子每天拉着我去问信到了没。我说我跑得快,上去帮他看看。其实每次我都只跑到二楼,然后跑下来说:“没有。”然后他再将信将疑地跑上去,然后垂头丧气地下来,拉着我离开。过两天,他又会捏着一封信,屁颠屁颠地跑来,说:“再陪我去寄一次吧!”于是我又一次被他拖到校门口的邮局,扔进那箱子里后,我总会郑重地告诉他:“最后一次了。”
强子永远都不相信那个女孩看上别人了,直到他收到三子的“情书”,其实那只是一张纸条:“强子,你人很好,做我男朋友可以吗?”之后,强子不再想那个女孩了……那些日子,强子每天都会向我炫耀三子的大头贴:“漂亮吧?”“嗯嗯。”
我总是这样回答,三子真的很漂亮。原来我没有注意到三子,当一天到晚听到别人在耳边说着三子很美时,我发现我有些喜欢三子了。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很想亲近某个女生,感觉很微妙。我瞒着所有人,包括自己。我想,我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并用这种方法让那种微妙的感觉一点一点死去……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三子的外婆居然和我住一栋楼。我们这儿常串门,三子那几天又常到她外婆那儿,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三子忽然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第一次被女孩问起这样的问题,感觉有些尴尬,我没有回答。三子告诉我,她是帮一个女孩问的。我不禁一阵脸红。
渐渐的,我和强子之间的话题便集中在三子身上了,我也不再回避我对三子的爱慕。强子也说,他不在意的,毕竟三子喜欢的是强子。我自然也不会很伤心——本来就没有多少幻想,所以也就无所谓什么反差。相反,我倒有些为强子担心——他整天三子长三子短的,万一……呼!恋爱真麻烦。
“恋爱真麻烦!”强子对我说。
“怎么啦?”
“三子说我们交往太频繁,她想安静一段时间。”
“哦。”
“她一定是烦我了。”强子说完叹了口气,之后我们沉默了许久……记得几年前JAY的一首歌很流行,其中有一句词:“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现在想来还真是别有感触……强子不是我情敌吗?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怎么倒伤心起来了呢?世上的事就是说不清。
一次去办公室送作业本,正好和三子走了个对面。她向我微笑,我却很羞涩地低着头,擦着她的肩走了过去。之后我反复地回想那个场景,我知道,我露了马脚,我被她看穿了,而她却用一个微笑轻易地蒙混了过去。事到如今,也只好破釜沉舟了——如果她是个敏感的人。
“强子,你说三子是个敏感的人吗?”
“嗯?干吗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和他很熟吗?”
“呃……这个我也不好说的。”
“算了。”
我想,干脆就静观其变吧。可是刚过了一天,我便受不了了。这么耗着,我会耗干的,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耗着,一直到耗干为止……日子如轻度污染的水,独自流着。我是一只深度中毒的鸭子。终于,倒在了岸边……就这样,那只鸭子的中毒得到了另一只鸭子的同情,那只中毒的鸭子又活了过来……一个下午在三子外婆家的独处让我们彼此了解了许多,包括她的敏感,她的为难。三子告诉我,她的好友小四(且先这么叫着)疯狂地爱上了我。她又不知道如何在我和强子之间做出选择。
我问她:“没有小四,你会很痛快地选择我吗?”她只是沉默。
屋子里放着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平静中藏着跃跃欲试的冲动。电视机静音,只有闪烁的画面。我们安静地把感情酝酿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彼此都浸没在这安静里,舍不得离开,又不得不离开。
我知道,我恋爱了,恋爱就不能怕麻烦。
那个星期我整天胆战心惊地从邻班走私来信,再把信走私到邻班去。一周下来,我的书包里已满是信了。我舍不得丢掉,于是我把它们藏在了我抽屉的最底层。
渐渐的,信越来越多,抽屉放不下了,放在家里又不是办法。于是,我把一些信撕碎了扔进马桶。
第二天,楼下的人便来敲门:“过来看看我们家下水道!”
一楼下水道堵了,父亲只好找人来疏通。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们的感情就这样疯狂奔跑了一个月,之后搁浅在下水道里。
我的生活终究要被它本身撕开假面,这一切只是弱不禁风的形容词。我的生活,彻头彻尾,一片废墟,曾经繁华过的废墟……我的初恋未完待续,却永远都是省略号,单薄得只那六个虚点。没有波澜壮阔的不了了之,本该不了了之的不了了之。
这之后过了两年,我才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她有些不真实,完美得不真实。她的事我已记不太清了,只能记得几个片断。
那是上数学课吧,记不得为什么事了,总之心情很糟。那节课,我把三角板一块一块掰下放在桌子上,放学铃一响便离开。下午回来时,我发现桌子上安静地躺着一块缠满胶带的三角板。
我说我喜欢茶,她便每天泡一塑料瓶的茶带来,然后灌进我的瓶子里。这样持续了一个夏天,她让我嗅祁门红茶,或是黄山毛峰,我每次都故意说错……到秋天她还会带一些,不过已不是用来喝的,纯粹是让我闻……那段日子真是不可思议的美好。
这之后,我们便如天气一样渐渐冷淡下去,毫无察觉。后来,她只抄给我一首诗,然后我们便初中毕业了。那首诗依然记得:
我不记得我向你袒露心迹时,你是否转过头去,使我羞愧难言。
我只记得你哆嗦的嘴唇上欲言又止的话语;我记得在你乌黑的眸子里热情的影子一闪即逝;犹如暮色里寻觅归巢的翅膀。
我忘了你已不再记起我,所以我来了。
到了高中,我再没有闲暇去理会那些女生了,尽管我总会时不时地来几次幻想,恋爱毕竟太麻烦。我的生活终究该是废墟。光滑的废墟,曾经繁华过又毁于灾难的废墟。就这样,时间背着我走,我的心却会一直等待。
山长水阔知何处
文/周悟拿
古时的等待,可以做到真正的音讯全无,而不是像现代社会这样,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就可以联系到你想念的人。古时的女子,在夫君出远门的时候,往往只能够站在高楼之上,远望来路。
等待,并不仅仅只是泪流满面的举目遥望。等待,是一种类似于暗香浮动的情愫,忽闪忽闪地悄悄填满了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于是,那等待中的女子看什么都带上了悲情的色彩:秋菊被笼上了一层愁云,兰花饮泣出一颗颗露珠。连燕子也能双宿双飞,而自己却孑然一人。
世间万物,皆由心生。这话想想其实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她甚至怨恨起天上皎洁的明月。明月无辜地将银辉投射到人间,无孔不入地射入窗棂。她恨明月的无心,恨它不明白自己比莲心还苦的离情。也许山川那边的离人也被这同样的月光笼罩着,而明月却不能将自己的心意遥寄给他。
有一位朋友,她曾经在晚饭后独自一人匆匆地骑车去教学区上晚自习,而自己所骑的方向恰好正对着一轮圆月,这才恍然又到了十五月圆之时。她看着那轮明月,一边踩着单车一边不自觉地流了一路眼泪。因为她想到自己和曾经的恋人以前经常以明月作为思念的寄托。而现在,当时的恋人却已经“山长水阔知何处”,而自己只能独自面对这宛如当年一般清澈的月光。她告诉我说,她当时真的很后悔,觉得曾经的自己真傻,竟然选择这样一个在夜里抬头就可以见到的寄托物,导致每个月的农历十五都要在月光中黯然神伤。
记得当时我笑了,安慰她说:“这不是你的错。若说傻,傻的人全天下都是。月亮千百年来都是人们的寄托啊。”是的,那些无人可诉的情绪,人们总会愿意向月亮倾诉,无论是相思还是乡思。
一直觉得写信是最真诚的交流方式。笔尖和信纸摩擦发出的声音,书写时一笔一划的挥洒,画上一个个标点时的认真,能够让写信变成一件妙趣横生而引人深思的事情。待到信纸写满,所有心里想说的话也都经由这一个个汉字在整张信纸上铺成开来。我一直觉得,写信意味着你愿意将心事都对另一个人展露无余,是一种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在我看来,收到一封朋友认认真真写就的信,这种幸运甚于收到其他什么珍贵的礼品。
中学时代曾经和远方的朋友一来一往地写信。等待回信的心情,是非常美妙的。在每个课间最盼望发生的事情,就是生活委员拿着信走到自己的课桌前。而拿到了信之后,我往往又是舍不得马上拆开来看。虽然很迫不及待想要拆开,却不肯在老师威严的注目下悄悄地展开信纸,也不愿在人来人往的课间十分钟看信,因为很可能会被其他同学打扰。我一般都是把信放到书包里,等放学回家之后再拿起小剪刀认真地把信封剪开。剪的时候必须把信封放在台灯的前面,透过灯光很小心地剪,以免剪到了里面的信纸。
可是现在,还有几人能有那样一份闲心,提起笔来写一封信然后走到邮局寄出去呢?对于现代人来说,写信实在是一项太麻烦的工程吧。买信封,贴邮票,写信,封缄,走一段路再投入邮筒。这样的过程比起轻轻敲打键盘点击鼠标就可以发送到目的地的电子邮件,实在是太过繁复了。
晏殊词下的女主角,想要给远方的心上人写一封信,却不知道该寄往何处。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古时候没有Google Earth这样的高级定位系统,对于远行的心上人,她所知道的只是一个城郡的名字,或是一个空泛的方向。
平素足不出户的女子,就算是再想知道心上人身在何方,却也仍旧是不能够。
于是,她的等待,永远是被动的。她不可能依照他确切的地址写上一封信,用彩笺装了托人带过去;她不可能毅然决然地追寻他的脚步。她能做的,只是等待那个一直在路上的人,能够偶尔托人带回家几句口讯或是一封纸笺。
其实,现代社会的我们,缺少的并不只是一个确切的地址,或是一种有效的联系方式。我们缺少的,是一份时时记挂的心意。和昔日的好友因为升学等原因而在地域上分隔后,很容易就逐渐杳无音讯。邮政系统四通八达,我们明明拥有对方精确到不能再精确的地址,却总是提不起笔来写一封信。无线信号精确快速,手机里明明存了对方的号码,却总是因为生活中各种甩不开的琐事一时忘记回短信。网络通信最为便捷,QQ上明明看到对方的头像亮在那里,自己却早已经用隐身的灰色来进行自我掩盖。
有了火车和飞机,这个偌大的世界上已经有很多地方可以朝发夕至。可是,我们仍旧要面对“山长水阔知何处”的苍凉。纵然有机票或车票在手,又到哪里去寻那一个人呢?寻到了的那一个人,是否又仍旧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呢?
时间和距离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样无隙地配合着,使出强力拽开了一对又一对的人们。有时候,怕原本推心置腹的朋友会因为一些客气话而生分,然后竟会害怕彼此之间的联系。妄想着将回忆冻结成冰永远保鲜,却发觉自己掌心的温暖早已经流失殆尽。就像一个握着沙子的孩子,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沙子一点点地流走。留不下的,怎样也留不下。无论如何,终究是无处可寻了。
写到这里,我冲动地想要摊开信纸写上一封信。可是,又该寄到哪里去呢?
这,也算是“山长水阔知何处”的一种了吧?
笑渐不闻声渐悄
文/姜奕辰
记得小时候翻老爸的诗稿,有一篇叫《十七岁》,具体内容记不得了,但是觉得万般的有趣,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老爸十七岁写这首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在脑海描摹出的样子却总是没有面容的模糊。想到的画面总摆脱不了老爸一脸严肃教我写文章的样子。那么二十年后的我,如果再读到现在写过的文章,又是什么样子呢?
最开始看《致青春》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那个时候这本书给了我无数关于大学和青春的幻想,没想到读大学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这部电影,却有点儿尴尬和难过,说实话,这算不得一部好片子,但却充满了五味杂陈。
这段时间翻了不少港剧来看,都是十几年的老片子了,《陀枪师姐》是我从小就喜欢的电视剧,足足拍了四部,里面还讨论过男女平等的问题,阿滕演的三元从刚毕业的警校学员一直演到了见习督察。第二部看完,我忽然不想继续看了,我害怕看到三元从年少冲动变成沉稳大方,害怕看到阿峰的鱼尾纹。当年风光无限的经典之作,当年的阿滕和魏俊杰还在甜蜜的恋爱。郎才女貌的故事结束于七年之痒,阿滕和魏俊杰分手了,魏俊杰转战内地,另娶生子。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唏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