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周没有回答我,但是他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是一个水池子,他没有停下来,渐渐越走越远,两声清脆的踢踏声,伴随着亮起来又灭下去的光,它们一个又一个就像是对面前经过的东西感兴趣一样,一旦他离开,马上就融化在黑夜里。他大概走到了十几米开外,终于停了下来。他好像站在一片遥远的时空,并不属于我们这个团体,不像是某个刚刚走过去,倒像是某个正要走过来的人。小西对他吼了几声,问他情况怎么样,他不作回答,貌似在观察眼前唯一的光源,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手旁边这只形容不上来的肚里藏光的生物一样。
我们都停在这个点,因为大伙儿都觉得这地方很诡异,让人背后发凉,连姣姣都想快点儿离开。行周脱离了我们这个小队伍,游幼说我们可能应该离开了,二佬守在外面,两个小商人压着门,小西又叫了几声,但是行周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我们看到他就那样半弯着身子盯着眼前的东西看,好像被蛊惑了一般。
我在想要不要过去去叫他。
然后我们就看见有什么东西爬到对面的栏杆上。姣姣先发现的,她说,“你们看,对面是不是有什么?”好像涂了一层发光油漆的栏杆上的确爬着一些黑色的物体,而且它们密密麻麻的好像在缓慢的按照逆时针的方向绕过来,我叫了行周几遍,行周还是没有反应。我跑过去找他,小西忽然说,“你们看,这里也有。有一些东西好像从下面爬上来了。”
游幼说,“快把行周叫回来,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然后他让剩下的人先退出去。
我跑过去找行周,身旁亮起来的光源像是一颗又一颗的无声感应灯泡,一直到我差点儿撞到他脸上他才发现我过来了。行周不紧不慢的说,“光厘,我觉得我好像见过……”
“你可别废话了,赶紧跟我走。”我说。
但是我刚刚转身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什么,我的脸好像碰上了一面钢板,我疼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嘶”,而行周好像失去了神志一样站在我旁边,他直挺挺的站着,如果不是这里太静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我会以为他已经被勾走了神志。
我说这是怎么出现了一面墙,而且这面墙一直试图靠近我们,然后我发现不是的,这是一扇被打开的门,而且门后有什么东西顶着,门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好像要被折断了,除开我和行周右侧的水池子里的光和栏杆上的发光涂层,这里的一切都是暗的,所以我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扇门,和后面不断传来的声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它卡住了我们回去的路,而且我不知道门后的东西是不是可以爬栏杆过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刚刚在铜镜里面看到的妖怪,还是别的什么客栈里的人,或者最好的情况是游幼找到了更靠近我们的一个房间,我甚至于不清楚,这里是1号房还是整个客栈的内部就是这样了。我试着叫了两声,“游幼,小西,是你们吗?”
门后的动静更大了。我神经紧张,忽然听到几下开门的声音,清晰的嘎吱响,就好像我们站在某种夜里营业的街道上,店铺的门忽然都开了。然后我看见行周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影子,我曾经听小骰说,异界里面的影子是活的。可是我一直觉得这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影子只有上半身,它的下半身绞在阴影里,它的手在行周的头顶上晃悠,试图捏住一个小东西,而这个小东西,多亏地上的影像提示,我才发现是一只小小的青蝉,它停在行周的后脑勺,嘴里叼着一截细小的线体,试图将这跟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从行周的脑袋里面拉出来,我知道它不是一根头发,因为那玩意儿红红的,倒像是一条小血管,如果它是吸血虫倒不至于这样费力。
而行周对此没有反应,他语气僵直的问我,“光厘,我想我见过……”他还在重复这句话。
这只青蝉开始费力的将那根线体从行周的脑袋往外扯,而地上的影子在打它的影子的主意,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行周自己的分身,我跟行周签了抓鬼契约,说不定地上的是我的影子。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这样贸然的抓住那只青蝉一样的虫子,然后把那截线体给行周塞回去?
我刚刚碰到它,行周忽然喊起来,他说,“我头好疼。”他抱着头大叫,然后我发现,这青蝉先是将它的两根长触角放进了行周的脑袋里,才可以揪出这样一条长长的线,我害怕我太用力,它的触角会断在里面,行周这时候意识似乎回来了。他说,“光厘,你在干什么?”
我把他头上有东西的事情告诉了他,行周说,“这是鱼伯,它在吸食我的灵力。从刚刚的池子里面飞出来的。”这时我听到了不断的开门的声音,更多的影子聚集过来,我说,“行周,怎么办,好多影子啊。”行周的脑袋保持一个僵直的姿势,他告诉我说实际上这些不是影子,它们来自底下的黑雾,因为行周的灵力泄露,它们就像五面鬼外的妖怪一样,这片黑池子里面的东西正在靠近他,我问他我们要怎么离开,他告诉我说这些东西足够吞没他了,然后他就会被拖下去,他让我先走。我心想他提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过来了。
我说那现在怎么办?
“鱼伯的事情我等下告诉你。”行周说,我心想我现在也没有心思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啊。“你现在抓住它,”他接着说,“但是不要让它扯断我脑袋里面的那根线。”
“那是你的灵力吗?”
“我等下告诉你,”行周说,“然后你把我推到栏杆旁边,我现在动不了。”
我说,“我把你推到栏杆边,那它们不是更容易把你拉下去了吗?”
行周说,“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光厘,你把我推到栏杆边,然后这只鱼伯会失去对我的控制,不要把它弄丢了,然后你也要马上过来,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我发出疑问,“那里?哪里?”
但是行周不说话了,他忽然闭上眼睛,我慢慢的把他推过去,只有大概一米的距离,我手心出汗,好像拿捏不住这只鱼伯了,一直到行周靠近了栏杆,然后他瞬间消失了,就在他碰上那根木头的瞬间,我刚刚抓住他胳膊的手空了,他去了另一个空间吗?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想着行周的那句,“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然后栏杆的涂层发光体上出现了一群黑色的光斑,密密麻麻另一种类型的虫子,很可能是姣姣刚刚看到的那些,它们终于到了。
行周刚刚跟我说,我也要马上过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过去,我不敢碰我眼前的栏杆,而且我还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些虫子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而且集体转动了身子正面朝向我,地上的黑雾体已经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看不出人形了,但是尽留有的空间里面,还是能看见它们试图抓住这只鱼伯,刚刚我把行周推过去的时候,它们一直试图抓住我的胳膊,但是它们都没有长眼睛,怎么也抓不准。
我现在已经不是特别怕它们了,我开始不合时宜的抱怨起了那个小孩,我就知道他不会对我有所善意的,他想搞死我。一张符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上面画了什么,我隐约看起来,像是我的那张抓鬼契约,我低头看了一眼,有一只黑色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