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堆黑不溜秋、碎粒状的黑火药，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张顺道:“行了，张副使，把这些新火药好好放起来，别潮了。”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保管好。”
“嗯。”朱祁镇转过身看着恭敬地站在旁边的李工头，见这匠人熟悉火药又心灵手巧，艾力说一遍他就能照着做出来，是个人才。于是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工头本名李成芳，祖上在洪武年间就给朝廷配置火药，算是火药世家了，因为技术精湛、老成持重，在火药司当工匠头头，混了个监事的不入流职位。见太子爷问话，忙回道:“卑职李成芳，是火药司监事。”
“这新火药的制作法子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硫磺提纯和火药配比俺都记住了。”李成芳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
“这配比不是死的，以后要多加尝试，找出威力最大的火药配比。做好了这事，本宫给你请赏！”
“谢殿下，卑职一定仔细试验。”李成芳激动地回道。
这此的配比是按照前世西方黑火药的配比方案，但究竟适不适用于这新式火药还不好说，只能慢慢试验了。朱祁镇这样想到，接着又吩咐现场之人不许泄露出去这新火药的配置方法，否则报上去就是死罪！
众人心中一凛，忙回道绝不泄露出一个字。
“张副使，你们兵仗局在哪试验火铳啊？”朱祁镇兴致盎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新火药的威力。
“回殿下，兵仗局制好火铳后在万岁山靶场试射，以检验是否会炸膛。”
张顺身为兵仗局副使，对流程显然十分清楚。
“走吧，带上几根火铳去万岁山。”
朱祁镇带着护卫出了火药司，张顺和他的手下带上提前备好的火铳跟了上去。
万岁山是十年前成祖爷爷朱棣迁都时命人用皇宫护城河挖出的土人工建成的。南面隔着护城河正对皇宫北门玄武门，修成了皇家花园，宫里的人常来游玩，又叫万岁山为景山。
北面对着皇城内各工匠局，什么针工局、巾帽局、内官监之类的，火药司就在此山东北方向。因为山北堆着城外运来的煤，所以这万岁山又称煤山。
朱祁镇从火药司带着一群人路过一堆煤炭，来到山北的靶场，眼前靶场有个足球场那么大，最远的靶子能有三四百米远，不怕试不出射程。
只不过这些靶子有些特殊，和箭靶不同，这些靶子都是一些大片的木板，没办法，火铳射程短还不精准，好多人连这种靶子都打不中！
“张副使，先试试之前的火药看看怎么样。”朱祁镇吩咐道。
张顺领命后转身指使身边的手下，“吕万，去打一火铳给殿下看看。”
“好嘞！”名叫吕万的兵仗局杂役应声上前。
张顺对朱祁镇解释这吕万经常在兵仗局试验火铳，是打火铳打得最准的一个。
火铳朱祁镇之前见过，就是一根硬木棒上顶着半截铁管子，只是没见过是怎么放的。
只见吕万把火铳口朝上竖起，从怀里掏出火药瓶，对着火铳铁管子倒入火药粉，然后把几个铅子儿用细铁棍捅进去，夯实。
装好弹药之后，吕万把长木柄夹在肋间，一手紧握木柄，一手掏出火镰烧红尖端的铁丝，然后将铁丝插进铁管壁上侧开的小孔内，利用烧红的铁丝点燃火药。
只听铁管子里一阵嗤嗤地声音，几秒后从火铳口喷出几颗铅子儿，嘭嘭嘭地打在大概四五十米外的大片木板上，床板厚的木板被打得坑坑洼洼，火铳口还有冒出仍未完全燃烧的火药黑烟。
朱祁镇卧了个大槽，这不就是乞丐版的霰弹枪吗？只是这威力也太小了吧，几十米远的木板都打不穿！还有这上弹速度，简直令人发指！怪不得出征时神机营都是打完一轮就撤，神机营的主要作用恐怕多是震惊敌方，而非造成杀伤。。。。。。
内心吐槽完这火铳，朱祁镇吩咐道:“行了，换新火药试试。”
吕万接过新火药，正要捅进铅子儿，朱祁镇连忙制止，“别塞那么多，只塞一个铅子试试。”
吕万解释道:“太子爷，塞一个铅子是射得远，但是只能打出一个，不如多塞几个威力大。”
这就是此时大明火器的思路，反正也打不远，不如多放铅子儿扩大杀伤面。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不是放铅子的，而是放铁砂、铁珠。后来发现铅子又重又软，刚好可以嵌进火铳铁管里，于是现在火铳多是用铅子。
“叫你试你就试！怎么那么多废话！”张顺在旁命令到。
吕万吓得一缩头，只得按照朱祁镇所说塞进一个铅子，将热铁丝插进火药室后，火药燃烧发出嗤嗤的声音比之前要响亮清晰多了，不到两秒就喷出一个铅子，火铳冒出的火光也小了许多，看来燃烧的很充分。
铅子儿嘭地一声将木板打穿，落在靶子后面。
“好好！”见新火药果然威力更强，朱祁镇连声兴奋叫好。
吕万看着木板上的窟窿满脸不可思议，刚才那一下也是自己打的，怎么这一下威力这么大！这可是十四丈（四十多米）的距离啊，竟然把木板打穿了！
张顺也面露欣喜，这新火药成功，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太子殿下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看吕万还未回过神来，朱祁镇开口提醒道:“换个更远的靶子试试。”
十五丈、十六丈、十七丈、十八丈！最后火铳堪堪打穿了十八丈的靶子。
有效射程在六十米（大概二十层楼高），朱祁镇还是有些不满意，自己记得西方黑火药时代火枪射程有一百多米！问题究竟出在哪呢？朱祁镇陷入思索。
虽然朱祁镇有些不满意，但是周边的人已经陷入狂热了！要知道猎弓的有效射程也就二十米，军队弓箭抛射有效射程一百多米，但直射的话，很难射杀百米外的敌人。
“殿下！十八丈！十八丈的靶子啊！神机营一番齐射，二十丈内将人马不留啊！”张顺兴奋道，在兵仗局管事，经常和神机营接触，张顺竟也知晓一些军事。
在旁随从通晓军事的徐奉和孙承志也连连赞叹，“殿下，属下之前跟随大军出征兀良哈，就曾见识过神机营的大炮和火铳，几轮齐射之下人翻马仰，竟将敌方冲锋之势打散！若是射程再远些，可比弓箭手还要厉害！”
徐奉和孙承志前些年亲历战场，立了军功升为百户，这才有资格成为太子亲随。自是有见识，能看出火铳的潜力，弓箭手要培养好几年，还非得是力壮之人不可，而且上来战场连开几轮弓箭后胳膊就举不起来了。
这火铳不一样，训练一个月就能成型，放了火铳还能拿刀继续砍，性价比可高太多了。
朱祁镇仍眉头紧锁不为所动，突然灵光一闪，膛线！是了，现在的火铳还没有膛线，难怪达不到西方火枪的射程。而且这火铳不够长，加速时程不够，需要再加长枪体管道。
于是招手把吕万手中的火铳拿来，往火铳里一瞧，果然没有膛线！
朱祁镇不动声色，把火铳递给艾力观看，一番装模作样后，朱祁镇轻咳一声:
“咳咳，艾力说他们那里的火铳叫火枪，枪管里如果刻上线槽会射得更远，名为膛线枪。”
“什么！？还能再远？”张顺、徐奉、孙承志眼珠一瞪，觉得太不可思议，连一旁观看的李洪和刘安都惊讶了。
负责放火铳的吕万更是感到难以置信，心里直叫:“额滴娘！这还能再远？再远都赶上弓箭了！”
朱祁镇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道:“而且他们的火枪形状也和火铳不一样，等午后到兵仗局再细说。”
“是，殿下。”
日头偏中，于是朱祁镇带着艾力他们回了清宁宫歇息，张顺带着仍一脸震惊的吕万火急火燎地回了兵仗局等候朱祁镇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