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信是写给赵焱锦的,但更多的是吴雨濛生活片段的分享和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他感受着如此奇妙的连接,笑着、哭着、叹着,恍惚觉得这个女孩儿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般。不知不觉已是最后一封信了,这个信封明显要比前面任何一个都厚重些,他拆开,一沓信纸包裹着许多张照片。
2010年6月
“完成了1000万的存款任务,换来了15天的超长假期。西北之行是我向往已久的,所以,假期第一天我便飞到了兰州。
休整一晚,第二天特地去吃了“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兰州拉面(当地人称牛肉面),坐了羊皮筏子,傍晚,提着一瓶当地产的黄河啤酒在母亲河边闲逛,听着清真寺里飘来的喧礼,突然后悔给你写了之前的话,不知道那些是否会对你造成打扰。
你和女友的关系缓和了吗?对不起,虽然极不情愿,但又不想对自己撒谎,这是我比较关心的问题。我很矛盾,就像对我爸,很长时间以来很恨他,在我妈离开的时候,他不在身边,甚至不闻不问。可当初是我妈对他太坏了,他对我做出的种种补偿,让我很感激,比起在舅舅家,他给了我更多的自由和尊重。见你撕心裂肺的样子,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可时隔多年与你重逢,自然也是不甘心只做你的朋友。
于是租了车,顺着G30,一路开到武威,路上的风景也有荒凉的味道。武威在古时候称凉州,是出土马踏飞燕的地方,逛了博物馆和一些庙宇,这里也有一个石窟,好像没有我们省的有名,但也深深的震撼了我。据说凉州被称为葡萄酒故乡,我买了当地比较有名的,尝了尝,除了苦涩品不出别的味道,庆幸的是,我品出了自己内心的滋味。突然意识到,没什么可后悔的,也没什么可矛盾的,怀有一种坚持与信仰,没有错。李元昊建立西夏与中原对立,只为实现党项一族的宏图大业,或许他只想证明天下非汉人之天下,他错了吗?同样喜欢一个人,并告知对方自己心中所想,也没有错。
写下以上的话,是在张掖,白天游览了七彩丹霞,晚上落宿于一家小小的青年旅社,老板人很热情,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我不是个喜欢在众人面前袒露自己的人,可在一些游客友好的邀请下我还是参加了。比起有故事的文化遗址丹霞地貌的确显得单博些,可也是难得一见的神奇景观,看着起起伏伏的火光,仿佛丹霞再现,我莫名的激动了起来,放肆的将自己融入到了山的广袤中。
本来计划继续西行,过嘉峪关,到敦煌,路途太远,孤身一人难免有些危险,且已近新疆,怕放肆的心无法收回来,于是向南到达祁连。这是一个小县城,被山环绕着,有些像和顺县,街上没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喝了八宝茶,环视四周发现有一家信用社,还拍了照。吃晚饭的时候,我遇上了一群毕业旅行的大学生,他们告诉我,祁连最美的风景在路上。当机立断放弃了卓尔山的行程,直接奔赴刚察县。对了,从张掖到祁连的路上,我见到了歌里唱的鲁冰花,在路边吃了西瓜。西北之行最让我着迷的,就是行走的路上的感觉,和你相识,最美的或许就是那片刻的惊喜,我不知道我要去到哪里,也不知道我们俩会成为什么样的关系,但眼前,我想走好脚下路。
祁连到刚察,看着很近,所以前半段路,我开的很慢,只为了多看一眼路边的风景,满山松树,有一种置身北欧的错觉。出发两小时后,是一段弯弯曲曲的盘山路,让我有些肝儿颤,幸好时不时有牛羊闯入,让我感觉不那么孤单。走到大冬树垭口,已是晌午,海拔4120米,这里有一片可以停车休息的开阔地,呼吸有些困难,可我还是强忍着拍下了雪山,回望了河谷。下午6点,才走到地势开阔的草原,我停下车在路边上了厕所,发现了路边一种靛蓝色的小花,我想这应该就是藏青色的来源。行过这一段路,我发现我不再害怕了,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有华美,也有喘不过气的压力与失落,终究是会看到一片开阔。我把对妈妈,爸爸还有你想说的话,说在了风里,我真的轻松了,也决定了,把所有写给你的信寄给你。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9点,天色相当于傍晚,因为维度差异吧。睁开眼睛到现在,开了12个小时的车,本计划在刚察县休整一晚,可在那里吃了一个面条,夹生的,感觉条件不好,就强忍着继续往青海湖的方向开。看到青海湖的时候,疲惫感瞬间袭来,我索性把车停到湖边,下车来放松一下,可五分钟不到,一个牧民骑着摩托车突然出现了,并邀请我去他的帐篷饮马奶酒,我害怕极了,就谎称在等人,要不是正好有一对骑行的情侣经过,恐怕现在我已经是那人帐篷里的小媳妇了。那对情侣是有经验丰富的驴友,一番交涉,我付给牧民50块作为在人家私人草场停车的补偿。
那对情侣人很好,见我一个人,主动停留下来陪我,我也借着这个安全的空当给你书写着这一路的经历。
明天就要返回兰州了,终于再次拿起笔。
接着上次的话,我邀请那对情侣搭乘我的顺风车,连夜到达了黑马河镇。这个镇是以旅游为主的小镇,更像是一个村子,但生活设施比较完备,我在那里休息一晚,第二天中午才起床。本来想去茶卡盐湖,可天气不好,而且,看着蓝色小花在风中的低语的那一刻,我已经得到了这次旅行最重要的意义,于是,逆时针绕着青海湖到达了西海镇。
这个镇子据说原是我国核工业基地,也叫原子城。看他的样貌依稀留着基地方方正正的样子,与柔美的青海湖相比,这个小镇更像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男子。看时间还早,我就直接开车前往西宁,这里已经和伊城别无二致了,一副不近人情的城市模样。这里的酿皮儿很好吃,口感类似于我们的碗秃。我还去了塔尔寺,寺院是标准的藏传佛教,我认为美的都拍了照给你。门口的商铺里,我见到一个好看的绿松石,上面的黑色花纹像是一只驯鹿,因为太贵犹犹豫豫的没有买,可心里一直想着它,第二天返回去的时候,它已经跑掉了。我不想看着你也跑掉。
今天,我在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因为许多天没有好好洗漱,我打扮了一番,去到街上吃了正宗的羊肉串,怀着一种满足与安定的心,写下了并不美好的油腻腻的文字。看着你久久没有回信息,我也只好将信快递回去。
明天,我就到兰州了,退掉车,再去吃一碗毛细牛肉面,喝一瓶黄河啤酒便回家了。不知道你看完信后会是什么反应,总之,希望你是快乐的。”
看到落款写着“外星人吴雨濛”时,赵焱锦的终于擦干了泪水,轻轻的笑出了声。他拿起手机,想要编辑一条短信,可终究觉得不太能表达清楚自己的真实意愿,随即拨通了吴雨濛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嘟!”
“我们可以用地球话交流吗?”
“哈哈哈哈,好呀!”
“你给我带特产了吗?”
“笨蛋,当然带了,可又怕你不要。有兰州的烟和酒,青海的黑枸杞,祁连的八宝茶,羊肉和酿皮儿也带了,回来就臭掉了。”
“傻瓜,带那么多干嘛。”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都带了。”
“下班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
“等着我,去接你。”
“好!”
赵焱锦这个“笨蛋”,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吴雨濛就是自己要找的“傻瓜”了。他们吃完热气腾腾的火锅,他将她送回了家,路上循环往复着一首“摆渡人之歌”。
“昆曲?”
“苏州评弹。”
“听不懂,但听着小桥流水,应该是在讲述一段轻柔的爱情。”
“我也听不懂,但西北风里凛冽的倾诉我听懂了。”
两人默默的对视着,没有言语。吴雨濛似乎听懂了赵焱锦的意思,不再矜持,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片刻,她低下头跑开了,他看着那娇羞的背影,迟迟不肯离去,想着这个女孩儿为了寻求内心的平静,只身一人跑去遥远的大西北,心里感动,更敬佩。他再次想到林夏,已不再悲痛的不能自已,“是时候说再见了”,他告诉自己,转身离开的时候,紧张到砰砰乱跳的心里,突然蹦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或许这才是门当户对的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