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佳华?是那个顶替他的公务员!”王月说完这句,赵焱锦彻底的陷入了沉默,每次他想要放弃陈年旧事,就会突然冒出个人来提醒,事情的发展前后在他脑子里飞快的旋转。
整个事件的性质应该属于恶性报复。
报复的第一个对象是林夏。
起因无非父母在工地上出事后,林夏索赔无果,一系列举动得罪了不想负责的包工头。恰在包工头上门找茬的时候,热心的齐雪梅帮了他们一把,并且收留了林夏,事态也由此升级,报复对象不再软弱可欺,包工头找来了有权势的表亲老李。
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的,就是这个老李,久居高位的他肯定比一个小小的包工头看的透彻,抱负一场无非求财,既是求财那就没必要伤了和气,更何况包工头在此事件中并不占理。或许是因为林夏的美貌吧,求财演变为贪色,而且这样另类的报复,打击力度更让人兴奋。
这一切看似巧合,但却在老李有意垂青赵石涛这一点上漏出了破绽。正如齐雪梅所说,她的错在于帮了林夏,因为即便没有她,也会有赵雪梅、王雪梅来当这个帮凶。林夏的父母失去了劳动力,在巨大生活压力的逼迫下,走向不可挽回对她来说也就是迟早的事。
报复的第二个对象是陈琪荣。
吴宇为了能接回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儿,自然是要先安排好一切的,稳定的铁饭碗在不愁钱的大商人看来是最好的选择。老李承办此事肯定获利颇丰,否则他也不会对陈琪荣赶紧杀绝。那份“陈佳华”的工作应该是老李的挽救措施,试想一下,普通人为了一份工作改换姓名都要思量半天,更何况是吴宇。
能接受这安排的,除了身份特殊的林夏还真找不来第二个,她顶替了陈佳华,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老李报复陈琪荣的工具。从陈琪荣无罪释放的结果来看,强奸肯定是没有发生的,林夏应该也不知道此事,否则她也不会到现在还这么笃信老李。
现在唯一的疑点就是,老李报复林夏后,为何不将报复的事实和盘托出,反而在落入法网之前将她托付给了小混混李小刚?难道还有利益的牵扯?如果没有猜错,那就不是托付了,而是软禁!想到这里,赵焱锦给林夏打去电话,没人接,反复打了几次,胡乱找了个借口要来了身份证号,转手给一个柜员同事发了过去,“亚东,你帮我查一下这个朋友名下的存款,顶个任务,谢谢。”
在银行工作,大家心里都明白,拉朋友为自己完成存款任务是常见的事,所以,亚东也没有多问,不一会儿回了信,“你这朋友可以啊,年纪轻轻名下有五百万的存款,给你记上了。”果不其然,老李没有那么好心。可林夏呢,存五百万,必须本人的签字,她不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王月看着赵焱锦奇怪的言行,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在旁边不停的道歉,可赵焱锦哪能听进去这些,他脑子里装着一件惊天的阴谋。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虚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念念不忘珍视的爱情,竟然是如此畸形,更或者,这份爱情本身也是这阴谋中的一部分。他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将相机交给王月,连句嘱咐的话也没有,便跑掉了。
赵焱锦和林夏很少早上见面,忽然于这光天化日之下来到她家门口,心里又退却了,他想起了多年前去找林夏母亲的场景,有些事,一旦发生便无可挽回了。他犹豫着,徘徊着,可就在他决定离开时,林夏竟提着餐盒回来了。
敏感的心瞬间炸裂,难以入耳的话张口就来:“去看老相好?”
这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对林夏的打击是致命的,她把饭盒摔在地上,无力的说:“你说什么?”
看着满地的食物,赵焱锦知道自己猜错了,可他仍不甘心:“你名下的五百万是怎么回事?”
林夏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次次打电话将自己叫醒竟是为了调查自己,可事实就在眼前,她也无从辩驳:“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赵焱锦被激怒了,他一拳打在了墙上,恶狠狠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有什么阴谋?”
林夏自知无法解释,冷笑一声说:“为了你赵家的亿万家产,可以吗?”
赵焱锦终于绝望了:“可以!终究是婊子无情!”
听到那两个字,林夏崩溃了,她知道那份关于爱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从那一刻开始,她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小姐,一个婊子,一个没有了自己灵魂的人,眼泪像决堤之坝,汹涌而来。赵焱锦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泪水默默流淌下来,他这些年是多么愚蠢,竟然将怨怒全部撒在了无辜的父母身上,可谁曾想到,一切都是林夏自己选择的结果。
他驱车飞奔到了与她同游过的水库边上,一把将脖子上的琥珀挂坠揪了下来,跑进淹过大腿的位置,使劲的将那明黄的玩意儿丢尽了湖心。回身离开时,脚已深陷淤泥,他拼命的挣脱,挣脱,挣脱,却趔趄的倒进了水里。家就在旁边,可他不愿让母亲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顾不得脚上没穿鞋,径直开回了体育场。
王月自然是焦急的在门口等着他,见他落魄的样子心疼的掉下了泪,她搀扶着他往阳光处走去,想要他暖和一些,可这四月的阳光怎能捂热冷透的心。吴雨濛又何尝不是如昨天一般在四处寻他,看到他瘫坐在路边的样子,一下子心如刀割,跑向前,顾不得旁边王月的眼神,一把将自己倾心的男子抱在了怀里。
赵焱锦的眼泪像是脱了线的珠子,滴落不尽,幸好这个拥抱让他疲累的身体得到了片刻的放松。等到自己的衣服也湿透,吴雨濛才放开了赵焱锦,她也没有不知所措的傻愣着,而是将围在腰间的衣服解下,耐心的擦拭着他头上的水珠。
见赵焱锦情绪稍安了些,她才停止了自己的举动。耐心询问着:“赵焱锦,你还好吗?你可以站起来和我走一走吗?”这一系列举动是王月做不来的,她对吴雨濛的偏见也暂时搁置在一边,试着用温和的语气说:“老赵,快起来,我们陪你走一走。”赵焱锦也不动弹,抬起头来对王月说:“林夏就是‘陈佳华’我和她分手了,你还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对林夏来说,这是震惊的,可震惊的程度当然不如当事人来的猛烈,加上赵焱锦可怜的样子,她顾不得细想,只是安慰说:“不管他们,不管他们,我们永远都是好哥们儿。”赵焱锦虚弱的笑笑,转过来对吴雨濛说:“谢谢你,我没事,我们去拍照吧,你想拍什么我告诉你。”谁知吴雨濛的举动也是反常,她一边回应着赵焱锦一边把王月拖到一边:“他现在说话了,我就不呆着了,你陪他走一走吧,如果需要打电话给我。”
王月竟觉得这吴雨濛做事如此的得体,赶忙客气的说:“别呀,我们一起看着他吧,别再出什么乱子。”吴雨濛态度很坚决:“不会的,肯定是心中憋着事儿,我在他也不好吐露。而且,我喜欢他,从小时候就喜欢,我不能在他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王月心生敬佩,送别了吴雨濛,赵焱锦这时已经抹干眼泪站了起来。
“走吧王月,我去看你跑步”,除了身上湿漉漉,王月看不出赵焱锦刚刚的情绪,王月知道这很反常,上前搀扶住他,问道:“你别这样,有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和林夏怎么了?”一听到林夏,赵焱锦果真又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像个孩子一般的撒着泼:“以后别再给我提那个名字,我觉得恶心。”
运动会结束后,赵焱锦将初遇吴雨濛时拍的照片投到省联社内刊,整理照片时,无意间翻到林夏的照片,让他又痛彻心扉的哭了一次。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他还像这样伤心的哭过两次,第一次是将出租屋墙上的字刮掉的时候,夜深人静无人问津。第二次是他看到还存有林夏手机号的时候,他正在上班。
国庆节休息三天,赵焱锦在出租屋睡了整整两天,第三天他搬回了东漳村老家。节后,赵焱锦得到了两个让他惊讶的消息,第一件是在单位公布的改制入股名单中,他作为员工股东,入股了300万,无疑是父母的决定。第二件,是他投往省联社的照片,再次登上了内刊头版,这让他觉得可笑,整个运动会就拍了那么一上午,竟然碾压了所有拿相机的同事。在这个荒诞的时刻,他想,靠着自家的实力,和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在这信用社、在这伊城混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