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终于
皇帝最宠爱的九公主看中了被册封为护国圣僧的玄机和尚。公主觉得玄机有一对非常漂亮的眼睛,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看的人。任性的九公主于是以祭拜为名,每日去寺院骚扰玄机,向他求爱。玄机每次都义正严词地拒绝,并暗自为公主的殷勤烦恼不已。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后,在苦无良策之下决定将公主远嫁他国。出嫁之日,在玄机颂经时,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刎明志。皇帝大悲,转而怨恨玄机的无情,下令将玄机囚于牢内,终身不得释放。狱中的玄机仍心如止水,直到一个深夜,再次看见九公主。公主的鬼魂央求玄机成全其一夜之欢的遗愿,但玄机仍不允。于是鬼魂夜夜纠缠,并唤来无数恶鬼,吞噬牢中其他无辜的囚犯。玄机无奈,答应了。天亮梦醒时,公主已如秋露般无迹可寻。然而玄机却大哭,终日疯癫,并口口声声说要见公主。
狱卒问:“当日既然拒绝了,为何在九公主死了一年后又念她。”
玄机答:“当日晚我拒她,是因禁忌。今日我念她,是因为我悟了。”
狱卒问:“你悟了什么?”
“心一旦动了,什么都看得见。看得见她的美,看得见她的情,所以才念她,才后悔。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悟的不是佛理,我悟的只是我对他的情。”
——夜奇《禁·悟》
看不到月亮,黑漆漆的一片夜空。无我却躺在积了灰尘的木地板上,身上仍穿着以前那件脏兮兮的破外套。手里握着一只玉酒杯,旁边也搁着一只雕琢过的碧玉酒壶,与昨日那个成为木鸢家的新宠的女子全然不符。湿热的夏风吹来园内各种虫子的嘶鸣声,仔细分辩之下隐约还能听到众多无法叫人觉得舒服的奇怪声音。
她低眉垂眼,两颊因酒意微微酡红,然而眼睛又出奇的清澈明亮。
“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在她旁边跪坐着另一名女子,穿着昨日她穿过的白色礼服,顶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一对红玉似的瞳眸闪烁着极其柔顺的妖异。
“我知道,小乌派一个小妖精告诉了我。”
有着和主人一样外貌的兔妖歪着脑袋,眨眨眼睛,乖顺地听着。
“他要来找我,马上就要来了,你说我要见他吗?”她盯着红玉轻声问,就仿佛是在问自己。
善解人意的兔妖露出温柔的微笑,点点头。
“你说要我见他吗?”无我皱皱眉。
“主人就是无法下定决心才唤我出来,要我变成你的样子和你说话的吧?既然他一定要见你,那么肯定有什么非要让你知道的事。”
真是比小乌更让人欢喜的妖怪,她叹口气,不由又饮尽杯中酒。在黑暗中沉默的侧脸,静静的,像是就快要窒息。
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与以前有过的情形不一样,她的眼皮跳了跳。红玉站了起来,想是要去开门。
“红玉,你进去吧,我自己会开门。”不希望柳夜奇待会因为过度惊讶而忘了此来的目的,她吩咐道,并慢悠悠地走向大门。
门开了一条缝。月光恰巧挣脱出了云层,洒下一层淡淡辉晕。映着月光的是柳夜奇有些冷漠的表情,以及那双透露犹豫痛苦的眼眸。
“无我……”
他没有叫她梦梦,至少他不是以过去那个兄长的身份来找她。她弯眉笑了。
“进来吧。”
见她和以往一样地笑,做好被驱逐准备的人一愣,无措地跟在她身后。注意到长廊地板上的酒杯,他轻轻叹息一声,害得廊下的一朵野花在风中哆嗦一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盘腿坐着,抬头望呆呆站立在自己面前语拙的人。
“我……”他开了口,发觉自己的可笑,便突兀地笑了,“我是不是很蠢?”
“是。”她瞪他,毫不客气。
“对不起,因为我没有认真地恋爱过,一次也没有。”他低诉,惆怅忧悒的语气恰如其分,“所以不敢保证能给你除去兄妹之情以外的爱情。”
仔细地听着,深怕听漏一个字,无我要自己必须面对可能出现的最残酷的事实。
“我明白,当初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我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需要哥哥,真的。我嫁进木鸢家是我自愿的,很早就决定的事,同你没有一点关系。”她冷静微笑。
“不,不是的……”柳夜奇慌乱地推推眼镜,“有关系!非常重要的关系!你不可以嫁给木鸢浩!不能嫁给木鸢家的任何一个人……不是的,应该说……”
“说什么?你今天来究竟要说什么呢?”一头雾水地盯着语无伦次的小说家,无我禁不住觉得好笑起来。
“不要嫁给木鸢浩,不要嫁进木鸢家。”他又重复一遍,笨得令人牙痒痒。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无我烦燥地再瞪他一眼,“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如何开口描述自己心情的人鹦鹉学舌。
不懂眼前这个知名的鬼怪小说家是怎么写出几十万字的畅销作品,无我伸出手揪住他衣衫的前襟,逼他与自己四目相交。
“你不许我嫁给木鸢浩,不许我嫁进木鸢家,要我毁约,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被她瞪视着,柳夜奇不安极了,甚至还红了脸,“理由的话,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求你别嫁给别人,这样行不行?”
呃?无我不由松了手,怔怔地不知如何反应。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不希望你随便嫁给别人。”紧张地拉起她的手,他觉得这样仿佛被吓傻的无我可爱得要命,让他忍不住拥她入怀。
“对不起,是我太迟钝了。我是个不懂情感的傻瓜,不见到你和木鸢浩站在一起,就不明白自己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妹妹。”
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心也动了,眼睛迷离起来。她推开他的怀抱,笑着。
“这个理由在这时候听起来很残忍。”
“对不起。”他只会说这三个字,如果连表白了心意还不能挽回,他就只能等着经历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恋。
她转身,开始恨他。就算一直恋着他的温柔,此时也已经学会恨他了。就算因为迟来的表白而喜悦,然而这一刹那也是恨他的。
“回去吧。”淡然至自己也不由吃惊的口气。
“无我……”
令人心碎的呼唤。她颤抖了一下,苦笑着回头,“回去吧,我想好好考虑。总不能你说不要的时候我就走,你说要的时候我就抛开一切回来。这样不是很自私吗?”
他不说话,也不走。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地注视她,眼中流露着极大的不安与期待,像个害怕被母亲丢弃的孩子。
无我被她看得心软了,轻声笑道:“我很高兴你说喜欢我,并且阻止我嫁进木鸢家。”
终于安下心的人也笑了,为自己的过分紧张感到不好意思,他躲开她的视线。
“你就做你的无我好了,不要把名字改成什么木鸢梦,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还真是个任性惯了的小说家,无我暗地里叹口气,随后打趣道:“你今晚还准备回去吗?我这里有很多传说中的艳妖,要不要试试?”
立刻就想到了上次的经历,柳夜奇尴尬地摇头,连忙拒绝,“不要,我还是回去好了。”
见他慌张,心中涌出小小报复快感的鬼怪师愉悦地笑着,并上前拉住他。
“已经这么晚了,今晚就住这儿吧,我让红玉帮你打扫一下房间。如果你害怕,我再让莽守在你屋外。”
“红玉和莽?”他不记得这里还有别人住。
“是和我立下契约的妖怪。”
“哦。”恍然大悟的人随即露出惊异的眼神,“这么说,这个园子里果然有很多鬼怪喽?”
鬼怪古宅的主人笑而不语。
夜空已被月光照亮,她牵着他走在廊道上。以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谁知身旁人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脸上。不约而同地一怔,不约而同地笑了,不敢确信的默契流窜于两人交缠的目光。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去木鸢家找你,被赶了出来。是乌雅告诉我,今晚到这里能见到你。”
“果然是小乌说的。”两天没见到那个自大的契约者,一时也无暇去想那个神鸦大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无我此时念着的只有柳夜奇。
雾月霁风,君伴身侧,此愿足矣。
“呦,好久不见。”白袍的男子顶着一张笑脸,月光下即使在笑也给人以没有表情的感觉。一手拿着惹人注目的银色镰刀,一手理了理那头在夜风扬起的青丝。一双狭长的单凤眼,透出绝冷的无情嘲笑。
“也没很久,不过是一两百年吧。”银发的妖物嘟哝一句,“黑无常呢?”
“来见你,我带着他干什么。”白无常笑得有些献媚,“鬼王也知道你在找我。”
“本大人不怕那个鬼王。”乌雅不屑地嗤鼻。
“是,但是我怕。幸好,鬼王有点怕你。”
“可是你不怕我。”
白无常优雅地笑了,“你找我,为了什么?”
“本大人要你拘一个人的魂,却不让她死。本大人要那个魂永远陪在本大人的身边,除了本大人谁都无法看见她、得到她。”
负责拘人魂魄的死神挑了挑眉,眼角略微下垂,透露些许同情的悲意。
“这是犯大忌的。”
“你怕?”
“我无所谓,鬼王那边我总有法子应付过去。上次鬼怪君从忘川劫走了一个死魂,鬼王虽然生气,但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你和你的契约者到了忘川却不进鬼府,令鬼王耿耿于怀。”装出极有兴趣的模样,他问眼前美丽不可方物的妖怪,“可以问一下是谁的魂魄吗?能让神鸦大人不辞辛劳地想要弄到手。”
“鬼怪师,无我。”
“呃?”非常有趣的要求,白无常笑得有些阴森,“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你现在的契约者。为了什么呢?”
“嫉妒。”
用笑容掩盖惊讶,白无常示意了解地点点头。
“会再和你联系的,代本大人告诉鬼王,几万年前他欠我的情已经还清了。”冷冷傲慢地丢下一句话,乌雅拍着翅膀飞离这一片生死之界。
“囚禁生魂是大罪啊,真是一只蠢乌鸦。”白无常的笑脸只能让人联想到算计和阴谋。
“鬼王有令,要我们把神鸦大人带回鬼府。”黑袍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他身旁,英俊的脸似戴了面具般缺乏表情。
“鬼王没有说时限。”狡诈的笑容。
黑无常无言,猜到了同伴的想法。
“喂,你说那只蠢乌鸦会有什么结局呢?”得不到另一人的回答,早已习惯身边这个伙伴的沉默寡言,白无常耸耸肩。
两者一同消失于死亡之国的结界。
窗明几净,木鸢家的客厅清爽华丽得令人羡慕。只是跪坐着的无我已全无这个心情,她低头,一种犯了大罪的卑微姿态。
“你想清楚了?”木鸢韵的声音严酷之至。
“是。”她轻声而有力地回答。
“你知道一旦你拒绝履行契约,你必须承担的后果吗?”
“是。”还是同一个字。
木鸢韵缓缓地闭上眼,明白劝说无用。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对不起师祖以及去世的师傅,看来我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鬼怪师,但我希望自己会是一个幸福平凡的小女人。”
“人世一遭,不过如此。”木鸢老夫人轻叹,随即伸手按住无我的额头。无情的咒语脱口而出。
无我忍受着体内涌起的难受狂潮,明白自己自此后无法再看见那个众生恐惧的鬼怪世界。因为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少年,所以她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频遭世人冷眼的特异能力。而现在,就算为自己丧失鬼怪师资格很惋惜,然而只要是为了她同柳夜奇的幸福,她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柳夜奇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夏日耀眼的阳光。身处的环境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摆设与桌椅,仿佛很古老的式样。想起昨夜留在了无我的鬼怪古宅中,他起床走到窗外。
“主人出门了,说要是您醒了就让我侍候您。”窗外站着的女子有着和无我一样的脸,柳夜奇吃惊的同时才又忆起女子就是那个叫红玉的兔妖。
“她没说她去哪儿吗?”好奇地打量酷似心上人的妖怪,他不知不觉地露出温和的笑容。
“没有,她只说要您在这儿等她。”
“哦。”不知道无我出去做什么,他只有先刷牙洗脸吃早饭。
无我久居的宅院比他原先想象的还要大,缺乏人照料的园子种满了奇怪美丽的植物,柳夜奇认了半天也猜不出它们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他的多心,在等待无我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总觉得光影交错中有些奇怪的身影经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骨阴风。为了不让自己为无我久久不归而过分担心,他开始沉浸于新小说的冥想。
黄昏时,有脚步声将他自情节构思中惊醒。看清廊下的人影,他惊喜地跳了起来。借着落日的余辉端详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一如往常。
“你去哪里了?没出什么事吧?”他迫不及待地拉住她。
“我去了木鸢家,和他们说清楚了。”
“木鸢家没为难你吗?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去的。”他喜忧掺半。
摇摇头,她笑得有些疲倦。
“没有,是我毁约在先,但他们并没做出过分的事情。”
“真的吗?”柳夜奇还是惴惴不安,因为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又很冷,“你身体不舒服吗?”
“可能有些累了。”她调皮地眨眨眼,“不过,我和木鸢没有任何牵扯之后我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你可以收留我吗?”
“当然。”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那么我们这就走,立刻走。”发觉黑夜降临,园内原先还算平和的气息竟有了骚动的迹象,无我拉着他就往园外走。
“无我……”柳夜奇终于也感觉到了周遭在无我回来后涌起的细微变化,以及恋人竭力克制的慌张。
“你在害怕吗?害怕那些和你有过契约的鬼怪们,在你失去无我的资格后反咬你一口。”
冷彻心扉的讥讽声从上方传来,两人抬头,见没有收起翅膀的乌雅站在树顶上俯视他们,一双金瞳闪烁着恶意的目光。
无我一怔,心往下沉。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也满心疑惑,但是鬼怪师的第六感拉响了警铃。
“小乌?”她强扯出一抹微笑。
“契约者,本大人来索要属于本大人的东西。”乌雅露出狡猾残忍的笑容,“请你从此以后只属于本大人。”
她的小乌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无我想要开口问,却被突然闪现在面前的白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呦,第一次见面,南之国的鬼怪师。”是白无常缺乏温度的笑。
“你……”
不等无我道出名字,银色的镰刀就迎面挥了过来。来不及做出抵挡,也根本无法抵挡,无我失去了意识。
“无我!”一旁无法插话的柳夜奇只来得及抱住失去了魂魄的肉体,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他冲着乌雅大吼:“你把她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
接过白无常递来的收纳魂魄的法器,乌雅居高临下地睨视树下那个无用渺小的人类。
“没什么,只是本大人想要她的魂魄陪着本大人,永远。”
“为什么?”柳夜奇还是弄不明白乌雅与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对你们人类而言,她已经死了,你就帮她办个葬礼吧。蠢人,本大人这就带着她的生魂回自己的世界,再见。”
“等等……”他急着大叫,可是一眨眼,传说中的神鸦大人就没了踪影,带着那个装了无我魂魄的瓶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几分钟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抱着无我没有知觉的身体,柳夜奇跌坐在地上,愣愣地发呆,脑子空白一片。
“喂,你还不走吗?没有了无我力量的压制,很快这座宅子就会被里面的鬼怪们吞噬干净。一旦连我也走了,那么你就会成为那些饿鬼的点心。”
“你是谁?”隐约看出一个白影站在自己身边,他问。
“哦?你能看得见我?”
“不能说看得见,只能说好像有点看得见。”
深觉有趣地轻笑,白无常拍了拍人类的肩,“我不能告诉你名字,告诉了你,你也就死了。”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无我究竟怎么了?还有乌雅为什么拿走了她的魂魄,他们不是契约者吗?感情一直那么好。”
“是因为你,因为嫉妒。”
“我?嫉妒?为什么?”
“你以为连鬼神都敬而远之的神鸦大人为什么甘愿成为一个鬼怪师的契约者?为一个人类当忠仆?只因为他爱上了无我。”
“乌雅他……”过于惊讶得说不出话。
“哼哼……”白无常不屑地笑,“还真是个蠢妖,爱上了鬼怪师,不过他不是第一个爱上鬼怪师的妖怪。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终于等到无我失去了鬼怪师的能力。”
“失去了鬼怪师的能力?什么意思?”
“无我这一派的鬼怪师,虽然能操纵鬼怪让鬼怪为她做事,但是一旦她毁了自己定下的契约,那么她作为鬼怪师的能力就会被封印。随之,先前定下的所有契约都化为灰烬,那些被契约束缚的鬼怪们便会重新获得自由。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回来,就要带你离开这里的原因。她是为了你才破坏了和木鸢家定下的契约,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笨蛋……”柳夜奇喃喃地骂着,越发抱紧怀里逐渐冷却的身体,“不管你是谁,是妖也好,是鬼也好,是神也好,既然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方法救无我?她不能死,至少也要让我使她觉得幸福之后才去死!”
“能对付鬼怪的只有鬼怪师。你打算怎么办呢?据我所知,最近的鬼怪师就是无我的师祖,也就是木鸢家的老夫人。”
“谢谢你!”什么都不再问,柳夜奇冷静地抱起没有了灵魂的身体,快步冲出宅子。
不是没有救!只要救活无我,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你这样扯神鸦大人的后腿,好吗?”黑袍身影站在白袍身影旁边,终于结束了缄默。
“如果不扯他后腿,我们怎么把神鸦大人带回鬼府?”阴沉的笑声。
一声无奈的叹息。
夜黑得狂躁,原本宁静的宅园终掀起了风暴。
“黑白无常走了,我们终于可以出来了!”
“黑白无常走了!”
“无我死了!”
……
散布于各处的毛骨悚然的呼叫,随着呼叫四周升腾起团团的黑气,黑气产生巨大的旋涡,卷走一切。待平静下来之后,空地上什么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