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园捧着装满小物件的纸箱,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老师正熟睡着,午休时间对于高中师生来说,简直就像是夏天里的空调,沙漠里的清泉。
光把小物件一一从纸箱里拿出来就已经是很大的工作量了,再根据办公桌的情况摆放好这些小物件显然要花掉更多的时间,更何况这样总避免不了发出嘻嘻索索的声音,秦时园并不想因此而打扰到正在打鼾的这位同事。
秦时园插上耳机,开启了电脑,校内邮件系统里有一则通知。
“秦时园老师,入职报道后请添加QQ群:1080880308(此群为高中各年级老师交流群)。”
是了,刚入职的秦时园除了高中时候教过他的老师,根本没有其他老师的联系方式。
大概是所有老师都在睡午觉的缘故,过了半个小时秦时园的申请依然没有通过。
秦时园看了一下左手手腕上那只已经戴了七年的G-Shock,现在已经是一点十六分了。秦时园人生的第一节课就在十四分钟之后,在高一3班。
秦时园并不清楚班级的排布是否还和自己念书时一样,因此需要提前出发了解一下教室安排。
毕竟有一个铁律——毕业即新修。秦时园前脚刚踏出校门,荆邑一中后脚就开始翻新教学楼和各种建筑了。
秦时园本科学的是教育学,硕士阶段进修了教育经济与管理。刚毕业,秦时园就收到了荆邑一中的邮件,希望他能够入职,担任课程研究员兼任职业规划老师。
秦时园学教育,本就是为了从事相关专业,荆邑一中是他的母校,既然母校相邀,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按照秦时园以前的认知,“职业规划”这种课极有可能被班主任或者任课老师当作一节“副科”,然后被强占。
“你才高一呀,开学第一天就开始抄作业了?”
穿着一身正装的江一帆拿着满是红勾的导学案胡乱地晃着。自从大学毕业回到一中任职三年以来,她还从没见过开学第一天就敢抄作业的学生。
学生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高明,就是吃准了江一帆年轻,脾气好不会乱骂人的特点。江一帆没说几句就觉得词穷了,把导学案塞回给学生,兀自叉腰生着闷气。
26岁这样美好的年纪,江一帆居然也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虽然本身皮肤白嫩紧致,但连续几天的熬夜也总会让她的皮肤微黄,藏在圆框眼镜下的黑眼圈也说明着这几天的劳累。
这是她第一回当班主任,开学前几天就一直在忙活着书写自己的“宏伟大愿”——从心理建设到习惯养成,再到学风学纪,这个26岁、野心勃勃的女老师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了长达2万字的教学大纲。
正当她准备大展宏图之际,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学生。江一帆只觉得心理委屈,眼里的泪水都若隐若现。
秦时园伏在栏杆上,虽然心里很同情这位勤奋刻苦、年轻貌美的女老师,但他自己的经验也不是很充足,还是不要乱插手的好。不过还是要好好学习的,看看这个老师会怎么做,说不准秦时园以后也要碰到这种情况。
三个人就这样默契地在高一三班面前保持着沉默,直到午睡闹钟的铃声打破了三人之间巧妙的平衡。
江一帆心里憋着一通火正无处发泄,看见无所事事甚至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的秦时园,自然是也要怼一下的。
“这位同学,午睡课你不好好睡觉在外面跟什么?”江一帆下意识地把秦时园当作班级里的学生。
从相貌上看,秦时园并没有那种令人惊艳的外表。一张娃娃脸上两只眉毛虽然修得很好,但因为间距稍开显得有些稚气未脱。秦时园本身的气质是那种成熟中略带雅痞的感觉,但与这张显嫩的脸实在有一种反差感,因此总会让人觉得他有一些神秘,忍不住想要打探他眼里的世界。
秦时园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是硕士毕业回到高中当一个老师了,自己还是要被当作是高中生。
“啊,我等着上课呢,老师。”
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学生,秦时园说这样的话都没有毛病。
江一帆点了点头:“职业生涯规划确实很重要,你们需要好好地听。”
见江一帆这么认真的表情,那个被训的学生强忍住笑意,打量着秦、江二人。
秦时园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没想到江一帆这么憨,真的相信了秦时园是高一三班的学生。这一下子让秦时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江一帆左一眼,右一眼,发现秦时园和那个抄作业的学生身高差不多,应该是坐在同一排或者最多差不到两排的。
“这才刚开学,老师还不了解你们。但能够考上荆邑一中,说明你们的成绩都很不错。希望你以后能帮老师照顾一下李奕元,如果他再抄作业,就立马告诉我,好吗?”
午睡铃响了大约有两三分钟了,学生们才陆陆续续地从睡梦中醒过来。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是几个要上厕所的学生。
第一天就被老师拉过去谈话这种糗事不应该被很多人知道,出于保护学生心理健康,江一帆打算暂时先放过李奕元。
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江一帆,秦时园突然觉得这个背影与记忆力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影子有些重合,但随即秦时园还是摇了摇头,这世间哪有这种巧合呢?不过是年纪相近、身材相近罢了。
“你是职业规划课的老师?”李奕元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秦时园。
秦时园摇了摇头:“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我明明是一个学生啊。”
李奕元这么调皮,秦时园打算把幽默继续下去。
“数学老师注意不到,但我可不傻,荆邑一中怎么可能会允许学生烫头发呢?”李奕元伸出手要摸秦时园的头发。
“还真是没大没小了。”秦时园一下拍掉了李奕元的手,心理嘀咕道。
看来高中老师讲的“一届不如一届”也未尝是假的,至少从学生们的性格上而言,真的是一届比一届胆大。
李奕元觉得无趣了,便自顾自地回了教室。因为这时候还有三分钟才打备课铃,因此秦时园还有一些时间趴在栏杆上回想一下过去。
这条走廊,是秦时园毕业时走过的最后一条走廊。
从这里出来,到广场,再到校门口,明明只有一百多米的路,当时走起来却觉得意外的漫长,那是三年青春的长度。出入校门的时候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走出校门的时候,秦时园也学会了在心里藏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