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的第三天王元与二丫就一起去了黑山,本来二丫是不必去的,但王元实在不放心把她放在这里每天面对王奎。短短两天,王奎已经训斥了二丫四五次了,要不是樊虎把王奎拉走,二丫什么都做不成。大家都知道是那些不得志的老王家村长舌妇在捣乱,但毕竟是共患难的亲人,看在孤儿寡母的份上也不能怎么样,尤其是王连媳妇,王顺臣在县城做的很用心,又是堂兄弟,每次见了都嘱托王元照顾自己娘亲。
不得已,樊虎给王奎安排个教书匠的活计,给了个西山林语堂堂主的头衔,让他有点事儿做,还为他添了两个女人。二丫腿伤没好也顾不得了,借口去黑山主持新的工坊,把这里交给五丫了。这样安排虽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总算暂时清静了些。可惜事与愿违,脾气火爆的杜憨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他不敢把王奎如何,王元在这里他也不敢造次,就在王元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踹开樊战的门,大嗓门嚷嚷道:“少当家的,抢了兄弟的山寨有啥念想?要不要庆祝个十天八天地?”樊战被气的半死,脸都白了,杜憨不知死活还待拱火,樊战哇哇大叫着扑了上来,两人扭打在一处,桌子板凳倒了一地,胡一凡没在家,樊虎的妾室抱着吓哭的孩子也不敢上前劝,只能任由二人厮打。打了半晌,樊战终究是猎人出身,把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杜憨压在身下狂揍受伤的额头,杜憨疼得怪叫连连,嘴里还不老实,一会儿叫少当家杀人了,一会儿又叫少当家饶命。把个樊战气的吐血,最后打不动了,两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杜憨道:“你小子挺能打的,改天咱还得练练。”樊战哼了声道:“懒得理你,找我啥事?”杜憨咂咂嘴道:“能有啥事,憋屈呗,好好的突然就来了个太上皇,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咱服元哥儿不假,他个臭老九懂得个鸟!还看不上李堂主,我呸!咱山上什么事儿不是李堂主张罗的!”樊战苦笑:“这话你也跟我说不着啊,那是我大伯,我奶奶和元哥儿奶奶是姐妹。”杜憨道:“要是俺当大当家就好了,直接把李堂主指给元哥儿,谁敢说个不字!”樊战鄙夷道:“就你,你要当了不出俩月咱们都得被缴喽!”接着樊战似是想起什么道:“五丫接了二丫的差事,正好把王婶那些人都调出去,最好弄去你婆娘那里,看他们还能折蹬出花来!”杜憨道:“我婆娘才不要呢,都恨不得下黑手呢。”樊战道:“这事儿我看成,净水堂毕竟人杂,到了巾帼军中就不一样了,那里行军法,以你婆娘的狠辣,还用下黑手!”杜憨不知想起什么,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
实际上自从上元节过后王连媳妇这些人就被各种穿小鞋,女人扎堆的地方本来就是非多,开始是指桑骂槐的口角,众人还是怕督查的胡一凡与刘园园这些人。直到王元被罢去了大当家后,终于上演了全武行,三天打了四次架,五丫几个自然是偏袒的,王连媳妇被挠的满脸开花又没处申冤,心里越发恨王元不照顾乡亲了。
这些事儿王元并不知晓,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安慰了一番父亲,王元就来到了黑山。如今的黑山比老寨子还要大,狭长的山谷到处都是新开的麦田和房屋,挖矿的劳工如同蚂蚁一般用扁担往矿洞外运铁矿石,再由外面的劳工用独轮车运到高炉。到了这里就已经是黑山的范围了,即使如此也看不见烟柱,王元怀疑是不是没有炼铁,早在第一个炉子建起来时王元就说过,不论如何也不能停止炼铁,之后的不论是穆广胜还是穆开山都表示一刻也没有停歇。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王元想快点赶到炼钢厂,只是二丫还要人抬着,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快的。王元只好问护矿的战士,战士道:“前两天去还烧着呢,希望别出事,那玩意说不准,三天两头就坏,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是大事。”王元问:“要人命的事故多吗?”那战士道:“咋不多!前些时候一个炉子烧塌了,八个人被埋在里面,只找出来一个半,剩下的都被铁水烧没了,可惨了。”王元脸皮一抽,另一个战士也道:“夏天那会儿也挺厉害,有几个直接从炉子上面跳下去了,大伙儿都说好钢要祭品,这些人是被当做了牺牲。”又一个战士鄙夷地道:“啥时候了还拿这话吓唬人,穆炉头说了,这就是中暑晕倒了,后来给炉工喝了绿豆汤又加了安全绳就再没出过事儿。”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情况说的七七八八,最主要的问题应该就是耐火和老化问题,其实也是一个问题,只要有足够耐火的材料就可以延长炼钢炉的使用寿命,在安全方面再下点力气就更好了。王元又看了下他们手中武器,钢材明显要比一开始时好太多了,几个战士明显更看重手中的武器,说起来满是兴奋之色。终于可以看见烟柱了,三个烟柱在略高于山顶时被北风吹散,但硫磺的味道还是弥漫了出来,这些战士纷纷带上口罩,还吆喝着劳工也都带上。王元也早有准备,拿出两个递给二丫,自己也带上两个,呼吸顿时困难了不少,这种简陋的防护工具就是王元唯一能想到的延长工人们寿命的东西了。又过了一座山,眼前就是发现煤矿的黑山了。六个高耸的烟囱,还有两座是倒塌的,有三个在冒着黑黄色的烟,下面的房屋体积也是普通房屋的两个大,虽然这里也有一大片土地却荒废着,地上黑褐色一片,连树木都与外面两个颜色。
在这些烟囱北面四五里的地方有些去年建的房屋,现在应该是供炉工铁匠们休息的地方。王元感慨万千,短短一年不到,这里就从山清水秀变成了地狱一般,可见重工业对大自然的破坏是何等严重。
王元让二丫就地回头去了一山之隔的村子住下,那里正好也是纺织加工的基地,不少黑山工人的家眷都在那里。王元自己则跟着劳工一起去到炼钢炉去了,到了下面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风大,隔着口罩闻到的气味反而小了。围着炉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大体上与自己第一次建的炉子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自己离开这么久生产工艺也没大的突破。就近进了一个炉子,在门口就感觉到了热风袭面。进到里面就看到六七个人在里面,各个光着膀子仅穿着新流行的不超过膝盖的短裤,由于都戴了口罩,一时间也认不出来都有谁。他们见到王元也不惊讶,有两个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就不理会了。王元也乐得清静,正要进到内炉看看,两个小个子终于上来拦住了他,“别去,你谁呀,不知道规矩怎么?”这里风箱声音太大,说话都要靠吼的,显得有些霸道。王元也不在意,拉下口罩对他们一笑,转身离开。出来后寒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喷嚏,心想千万别感冒了,又去了下一个。这里已经出钢了,十几个铁匠正忙碌,火钳子用得格外熟练,出来的钢水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大小一致的钢材,看形状应该是铁锹或是镐头,也有可能是大刀。王元不禁摇头,这些东西都不是他急需的。不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淬火声,工人无意义的号子声,吵杂一片,等王元回头时,后面早就看不到人影,满屋子飘着白气,王元不敢乱走了,这样的可见度直接摸到炉门都有可能,还是退出去为妙。
到了外面,白气终于没了,王元松了口气,同时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冷风吹过,顿时一个喷嚏,鼻涕眼泪齐流,脑袋也隐隐作痛,完了,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