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通,许昌人,本是当地乡绅,家中颇有财帛,但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坏就坏在这颇有财帛上了。许昌几乎人人都知道赵福通是个大财主,就有不少骗吃骗喝的人经常来沾光,赵福通为人圆滑,深知这些小人不能得罪死了,每每都破财免灾,但回家之后难免发几句牢骚,大骂这帮无耻之徒,又说想当年我们赵家做江山时候,这种人统统杀掉。谁知这些话被他的小儿子当了真,这小子可没有他老爹的智慧,有一次被挤兑急了,当着众人的面把父亲的牢骚吼了出来,挤兑他的人自然是很没面子,回去越想越气,于是就添油加醋地将赵福通的话传了出去,这一下不要紧,本来许昌的色目人主官就在为收不上来多少银钱发愁,一听到大财主赵福通要反,立即下令抓人。赵福通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来抓捕他的捕快收了银钱,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让赵福通躲过一劫,连夜逃出了许昌城。逃出来的赵福通越想越憋屈,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爆发,索性散尽家财招募豪杰英雄,扯旗造反。
估计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泄愤之举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功,短短半年时间他的起义军就发展到了两万多人,更是轻而易举地攻占了许昌,把那些敲诈勒索过自己的人统统抄家灭族,本来他打算进攻开封称帝的,但在开封城外被杀得大败,三万多的军队碰得头破血流之后,败退下来的残兵只剩下一万不到,无奈只好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但掠来的物资都折在了开封,一万多人说白了就剩下一万多张嘴了,只好继续劫掠,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一路北上,在总结了经验教训,绝不攻坚后,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队伍很快又恢复到了三万人。赵福通的野心又一次膨胀起来,这次他选择了直接打到大都去!
赵福通这一路也不好过,鞑子一开始不关注他是因为他实在太弱小,在整个江南都闹翻天的大背景下实在是小儿科。但自从他攻打了开封,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开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宋的皇城所在,而赵福通又明确地喊出自己是大宋亲王。此时文天祥的绝笔已经风靡大江南北,同情大宋者比比皆是,所以在百忙之中,鞑子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剿灭这个危险份子。就在孟津渡口,鞑子终于追上了正在渡河的“八王爷”,但可惜的是,他们晚了一步,只能隔河看着“八王爷”渡河远去,并把所有船只付诸一炬。本来以为度过黄河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谁成想这里比自己老家还不如,往往走上一天都不见人烟,还差点被忽悠到王屋山去做山大王,好不容易听说最近很火的太平县出了个青天大老爷,在他的领导下,那里的人民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好了,富足就好,抢他丫的!
太平县尊得知有一支大军势如破竹直奔自己而来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这段日子的经历和学习让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找来幕僚——牛家父子和杨再兴——讨论,引经据典地讲述了身为一个县令的操守,并发誓与城谐亡!让牛员外惊异莫名,眼睛差点瞪出来。
王元听到后又好笑又无奈,好笑的是这个实诚的鞑子彻底被牛犇与杨再兴——主要是杨再兴——给忽悠瘸了,无奈的是自己也不得不做出同样的选择。但面对三万甚至更多的贼寇,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像上次那样的慘胜自己再也承受不起了。好在县尊没有傻十成了,早早就向路府求援了。牛犇也趁机求得了组织大规模义勇的权力,县尊大手一挥,眼下生死危亡时刻,只要保住一县百姓,牛犇要什么就给什么。于是牛犇把慕名而来的流民和土匪都集结了起来,又获得了铁器开禁权,全力打制兵器。杨再兴则继续充当狗头军师,给县尊出谋划策,吹牛打气,甚至提出拒敌于县境之外的口号。
所以当“八王爷”赵福通千辛万苦来到太平县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支由流民、土匪和地主武装组成的混合军团。之所以没有提官僚,是因为县尊大人被善解人意的杨再兴与忠肝义胆的牛犇给劝说留在了县衙“坐镇指挥”,至于其他鞑子?别说鞑子,连色目人都逃得远远的,他们可没有接受儒家教化,更不会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庇护这些卑微的三等人。
面对区区不到五千人的杂牌兵,赵福通回头看了眼自己那看不到尽头的大军,丝毫不以为意地传令道:“全军压上!”于是,两边主将一直认为的“没有悬念”的战争就这样开始了!赵福通自然有理由说没有悬念,同样的,牛犇也认为自己的胜利也是没有悬念的,经过了多日的准备,王元终于拿出了一千多颗木柄“铁菠萝”,牛犇有理由相信这群名为义军实乃乌合之众的贼寇会再第一波“铁菠萝”炸响后成为炸群的绵羊!
事态的发展也如牛犇所料,在赵军疯狂地冲锋发起后,樊战的一百弓箭手最先发话,钢铁箭头轻易地穿透没有任何甲胄的躯体,接着就是樊虎的一百骑马步兵从侧面冲锋,一颗颗“铁菠萝”被丢进了密集的人群,随着“轰轰轰”的巨响,大片大片的赵军倒下,而且这种程度的打击似乎没有尽头,一百骑经过的地方就如同被下了魔咒,随着战马的跑动,整个长龙都被点燃,四万大军所在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到处都爆发着硝烟与火光,然后就是飞上天的肢体和大片大片的猩红。前冲的赵军好不容易必过了弓箭无休止的打击,却迎来了更加恐怖的长矛之林,本还想寻求左右战友的掩护,一回头才发现原本推推搡搡的密集人群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还完好的站着,面对这样的场景,除了被吓傻的呆子剩下的都老老实实跪地投降。
随着长矛兵的前进,本来处于进攻方的赵军很快变成了守方,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王爷跑了!“再变成溃军,于是,抓绵羊的时刻终于到了,樊虎带着一百骑高喊着:”跪地不杀!投降免死!“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也是得益于他们乱丢”铁菠萝“的强大震撼,赵军生怕他们继续丢那种可怕的东西,甚至还有人怕被连累把跑过自己身边的人拉倒,还说呢:”没听到吗,在乱跑惹来天雷劈死你!“
王元没有参加战斗,此时的王元正带着杜憨等伤员和四百多女人跟在长矛阵后面捆俘虏,不得不说这是一项十分艰苦的工作,最后绳子都不够用了,只好就地取材,把死者的衣服撕下来用。至于那些受伤的,杜憨很乐意帮他们解脱,事实上,王元和伤员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补刀,少了一条臂膀的穆开泰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补刀,总不能让一只手的人去完成那么复杂的绳结吧。简单的打扫一下战场后,牛犇宣布战斗结束,五千人压着八千多的俘虏和五千的老弱回营去了。
赵福通仗着有马,眼见事不可为,拔腿就跑,一直跑出去三十里,战马都累死了才停下来,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他算是被吓破了胆,面对鞑子的弓箭他都没有这般害怕过,但那种有如天罚的雷鸣却彻底击碎了他的所有野望。好不容易收到的几个亲卫也跑散了,孤孤零零地赵福通突然很想大哭一场,就在他酝酿起情绪,准备趁着没人好好洒一洒男儿泪时,几个瘦弱腌臜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家伙先是看了看倒地的马,又细细打量了衣着华丽的赵福通,叫嚣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反正我们是打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