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年,父亲见他每日写写画画,就开始教他识字,这时一个县城外住的牛员外家聘请父亲做西席,王元便与父亲一起去了牛家庄。
牛员外家有三个公子和两个小姐,小公子叫牛犇,比王元大了两岁,由于家里条件好,长得虎头虎脑,一开始见到王奎还比较拘束,但行完了拜师礼后不一会儿就本相毕露,嬉皮笑脸的拉着王元玩耍。俩人很快就玩了个昏天暗地,就在俩人拿着高粱杆当剑砍的不亦乐乎时,终于被耐心耗尽地两位父亲各自抓住,屁股上挨了两脚,老老实实地进书房读书去了。
牛犇很调皮很好动,俩个孩子在一起总是要挣东西的,这天,牛犇很得意地拿出一块咸菜疙瘩冲王元显摆,王元见了眼前一亮,小孩子都喜欢盐分,王元也不例外,但他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什么破东西,酸的。牛犇道:明明是咸的。王元道:酸的!牛犇怒道:咸的!王元撇撇嘴,不屑一顾,牛犇急了,伸手递给王元道:不信你吃。王元等的就是这话,赶紧接过来全放嘴里,被齁得直流口水还不忘转移注意力:哎呦,快回去背书,一会儿说要考试的。牛犇最怕王奎让他背书,顿时吓得往书房跑,王元在后面一边吃一边走,心情格外的好。
王元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天除了玩就是吃,背书只是闲极无聊的消遣,好不容易来到人多的地方,自然想进县城看看。一天,他怂恿牛犇道:“你家里咱们都呆腻了,不如进城里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吧。”牛犇也才八岁,一听进城也是兴奋起来,直说好。王元又添油加醋地说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冰糖葫芦啊,棉花糖啊,麦芽糖啊。直说得牛犇心痒难耐,不顾天黑一溜烟去找他爹去了。王元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到牛员外给他们父子安排的住处,舒服地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王元见到牛犇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俩小孩凑在一起,王元见牛犇走路姿势有异,悄悄问道:“挨揍了?”牛犇脸上一苦道:“踢了两脚,幸好奶奶来得快。”王元事后诸葛亮地道:“你应该先求你奶奶的。”心里却乐开了花,终于可以进城了。
匆匆吃了早饭,王元特意往怀里塞了一块饼,牛犇奇怪道:“你不吃,放衣服里做甚?”王元得意地道:“这叫有备无患,万一一会儿饿了,至少还有面饼充饥。”王元也不知道县里有没有卖零食的小摊,他说那些话都是怂恿牛犇的。牛犇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也学着王元往怀里揣了一张。
牛员外让王奎带着牛二与牛犇还有小小姐以及王元进城,还派了俩小厮陪着去。几人套了一架牛车,日上三杆才收拾完出发,好在县城离这里不远,老牛慢吞吞地走了半个时辰就见到了破败的城墙,王元问过父亲才知道,鞑子不许城县修葺城墙,想来是防止有一天汉人起义可以据城而守,毕竟鞑子不以攻城见长。过了城墙,里面便是县城,王元四下打量:街上空空荡荡没几个行人,两边只有三两家瓦房还算是入得眼,其余依旧是低矮的茅草房,没有吆喝叫卖,也没有鲜衣怒马,仅有的几家店也是死气沉沉,王元识得不少字了,看牌匾不成问题,第一家是个布庄,看那低矮的小屋,里面能有十匹布就转不开身了。第二家是个医馆,这里让王元眼前一亮,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了,还没见到郎中,村里人有病都是靠各种偏方,唯一的大神儿只会医些小病,大部分时候是让人喝符水,最后自己也病死了。王元很庆幸自己能活这么大,也更加留心收集好用的偏方和药草。而今这里有医馆,他心中翻腾不已,恨不得绑了郎中回村。有了医馆,王元期待接下来会碰上什么店铺,不由坐直身子,却迎头碰见几块石碑,不由郁闷,竟然是一家棺材店,开在医馆不远处,许是邻居嫌晦气,两边各有一条小巷子。又走了一阵,牛犇哼哼着醒来,见牛车已经进了城,一骨碌爬起来好奇地左右看,嘴里埋怨王元不叫醒自己,王元哪里理他,虽然比牛犇小三岁,但有了几次交锋后,牛犇也不敢小看王元,甚至有些畏惧王元了。又走了一段路,前面房屋总算像些样子了,店铺也多了起来,茶楼酒肆与盐铁铺子分立两边,王奎下车进了盐铺给牛员外家进盐,王元也忙跟着进去,后面牛家三人也大呼小叫也下了车。
盐是重要的生活物资,占领中原以后,鞑靼对于盐的掌控也开始下力气。他们的做法与前面几个王朝大同小异,分为官营与商营两种,盐引是商家经营食盐的许可证一类的东西,由于是刚执行不久,现在盐价还不是很高,盐铺也没有养盐丁,但高高在上的嘴脸还是通过一个小细节表现出来了。盐铺里面如同当铺一般竖起一面四尺高的台子,在上面是刷漆的栏杆,一面小小的窗口后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掌柜,正悠闲地品着茶水。王奎与王元进来,老掌柜也没一丝反应,依旧坐在那里,眼皮都没抬一下。王奎毕竟是读书人,对老掌柜作揖道:“老掌柜讨扰了,我们是牛家庄牛员外的家人,来此买些精盐。。”老掌柜这才抬起头看了王奎一眼道:“精盐一两一斤,要多少?”王元倒吸一口凉气,普通人家一年也就五两银子的收成,一斤盐就一两银子,这也太黑了。王奎也是吃了一惊,他原先只吃过粗盐,十五文钱一斤还不敢多吃,没想到牛员外家**盐居然这么贵。王奎有点不确定地道:“老掌柜,这盐是不是涨价了?”老掌柜头都不抬说道:“早两年就是这个价,牛员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今个不是牛三来了?”王奎道:“俺是牛员外家新聘的西席,正好小公子今日要进城玩耍,顺路买些盐回去。”老掌柜点点头不置可否,王元装作天真地扯着王奎地裤管道:“爹爹抱抱。”王奎很喜欢聪明懂事地儿子,闻言抱起王元,这样王元就可以看到老掌柜了。他先是恭维道:“老爷爷跟神仙一样,老爷爷胡子真好看。”老掌柜一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夸自己,本来冰冷的脸立即融化了,呵呵笑着道:“小娃娃真可爱,几岁了?”王元奶声奶气地道:“老爷爷,我五岁了,老爷爷说的精盐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呢,我好想看一看,老爷爷就给我看一眼,我绝对不摸的。”王元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老掌柜听他一口一个老爷爷地叫,心里甚是欢喜,回头吩咐小厮去拿精盐,王元又问道:“老爷爷,原先我家一直吃粗盐,那种盐您有吗,多少钱?”老掌柜没想到小孩子居然能问出这种话,便随口道:“粗盐十文钱一斤,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老掌柜眉开眼笑地看着粉嘟嘟的小王元,即使在县城也很难见到这么白净而且健谈的孩子,老掌柜很是欢喜,这时小厮拿来一包精盐,老掌柜心情正好,见这一包也就半斤,索性推到王元眼前,王元一边紧盯着盐,一边答道:“我叫王元,这是我爹爹王奎。”手紧紧扣在一起,不碰那盐,眼睛却紧盯着不放。老掌柜还想逗弄王元,王元却道:“这精盐太贵了,爹,我们还是买一百斤粗盐吧。”王奎摇头道:“牛员外吩咐让买精盐,咱们不能失信于人呢。”王元道:“爹只管买粗盐,我定有交代。”王奎知道儿子很是不凡,但还是不敢任由五岁的孩子胡来。牛犇在后面听了半天,此时插口道:“元哥儿莫不是想以次充好?我可是全听到了,回去必然告诉我爹。”老掌柜也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粗盐与精盐可比不了,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王元倔强地道:“爹你只管买粗盐就是,牛员外那里我自有话说。”王奎自然是信儿子的,但还是买了二斤精盐,用自己的一百文钱买了十斤粗盐。只是这样一来,给自己和王元买鞋的钱就没有了。王元见拗不过这三人,也就同意了,老掌柜很喜欢不流鼻涕的王元,把先前给他看的精盐送给他了,这让王元开心不少。
出了盐铺,王元他们又去采办些零碎东西,第一次进城的王元见到什么都很新奇,只是他关注的方向却不一般,也是,这里的吃食槽糕透了,按后世的话说,那都是猪食。见到铁匠铺,王元就问人家铁料从哪里来,可不可以打细细的圆筒。见到买炊饼的,他就问面碱是哪里得的。相比起来,牛犇就正常多了,此时正抓着两根油条吃得不亦乐乎。
王元找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但是苦于囊中羞涩,除了卖萌骗来半斤精盐外,就是骗牛犇买了些面碱,至于小吃则一样也没要。这让王奎即欣慰又心疼。最后出城时,王元还是忍不住让王奎带他去医馆看了看药材。牛二与牛犇除了吃就是玩,跑了一天,在车上悠悠睡去,王元却想着利用粗盐与精盐的巨大价格差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