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冬点点头,命身边的侍女去她房间取琴过来。
待琴取来,她在琴边点燃一支香,香味似有似无,闻起来却心旷神怡。
点燃香后,她在琴边闭上眼睛,静静坐着,却不着急弹。熊飞着急起来,正要说话,却被刀无劫拍了一脑门,便乖乖地不吭声了。
陆洗却知道这是她弹曲的规矩,叫“沐心”。
过了一会,她慢慢地个出雪白的双手,放在琴上,优美的琴声随之如流水般淌出。她弹得正是当日听到的那曲子,只听得琴声曼妙,歌声悠悠,两者相配,只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连楼下巡逻的逻卒也停下脚步细细听。
一曲终,众人都忍不住鼓掌,陆洗更是闭着眼细细品味,不肯睁开双眼。
商冬曲罢,起身行了个礼,说:“这便是当日为惠王殿下所弹之曲,若无其他事,小女可否回房了。”
大家都没有听过瘾,都看着刀无劫,盼他发令让她再弹几曲。
没想到刀无劫却回道:“商冬姑娘当然可以回房了。”
陆洗不愿意为难她,却也舍不得她走,只好拉了拉刀无劫的衣角,示意他想办法留住她。
商冬姑娘转身要走。
刀无劫却说:“我有一事想相求于商冬姑娘。”
商冬停住脚步,转回身说:“相求两字不敢当。”
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始终没有看刀无劫一眼。
刀无劫说:“我几年前在棋盘山游历,遇到一老叟,得授一曲《千柳慢》,是琴瑟同奏,自习得后那位长者便离开了棋山,从此无人可合奏此曲,闻商冬姑娘琴瑟无一不精,不知可否和我合奏这曲《千柳慢》”。
听到这番话,连风至,鱼千里都侧目看着刀无劫,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这《千柳慢》是什么鬼,但均心想这次他把牛吹大了,商冬如果真答应合奏,刀无劫这个脸就要丢大了,不过还好刀无劫的脸皮厚,一定能扯回来。
他们认识刀无劫这么多年,知道他会喝酒,会吹牛,会很多东西,都从来没有听过他会弹琴。
鱼千里虽然不知道刀无劫会不会弹琴,但他知道刀无劫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他会弹琴是一点也不出奇。
没想到商冬却抬起了头,眼中有光,看着刀无劫说:“公子所说的《千柳慢》,可是传说中失传十首古曲的中的公孙尽所谱那一曲?”
刀无劫一本正经点点头说:“正是公孙尽所谱之曲。”
商冬脸上居然有了赞赏的神色:“这曲子失传了上百年,是别离曲中的极品,公子有机缘可习得,是极有福缘之人。”
熊飞,风至一听居然是失传的古曲,再一看商冬的眼神,想来是会弹的,心中想刀无劫这次怕是要出大丑了。
熊飞更是猜想刀无劫只是听说这首曲子,他自己自然不会弹,明明是失传的曲子,他却不问别人会不会,就问可不可以一起合奏,不是套近乎是什么。
商冬说:“这《千柳慢》是公孙尽和心上人别离,见长亭芳草萋萋,河边千柳垂泪,风催柳叶,柳叶却只盼那长风能慢下来,时光能慢下来,离别可以慢一些,有感而谱,千年来,被世人奉为别离曲中意境最高之作,只可惜此曲须得琴瑟精者合奏,能弹出神韵者极少,又加上前几朝战火纷乱,前秦朝更是视为异音而禁,至今能奏者已无几人,世间更传此曲已祑失。”
说到这里,商冬的眼神中已有了光芒,她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刀无劫说:“此曲相传有三段,每段十二节,小女子也曾受得恩师所授得其中残缺的一段四小节,且只是琴的部分,不知公子能否鼓瑟,与小女子合奏一小段?”
启田和一众人看商冬自他们进来始终是冷冰冰的,此时却主动邀请刀无劫合奏,不由得称奇。
他们不知的是,坊中的侍女等人更是惊诧无比,商冬琴冠云城,心气极高,虽每月逢四会出来奏琴,但对客人终是淡淡的情态,连惠王来,也只是多陪杯茶,也无多假以半点神色。
老鸨虽有不满,但奈何惠王和七王爷都爱听她的曲子,惠王每次来打赏得极厚。她也不敢对商冬有什么怠慢。
此时,商冬竟主动邀请刀无劫合奏曲子,实在是破天荒。
熊二却已经掩面,只是从指缝里看着刀无劫,要看他这厚脸皮是如何圆这个吹水。
刀无劫却站起了身,深深地伸了个懒腰,走到一边放在古木做琴架上,大喇喇地坐了下来,说:“取瑟来。”
早有两个侍女去抬了瑟来,放在琴架上。
熊二一边坏笑着要看刀无劫的笑话,一边又想看刀无劫怎么化解。
刀无劫伸手在弦上拨弄了几下,煞有其事地调了了调音。尔后他坐正了身子,看了看眼前的瑟,半天没有动静。
熊飞心想,这下完了,看来连瑟都没有见过,却吹水会弹这失传的古曲。
陆洗却看出了门道,知道这是如商冬一般弹曲前的“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