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还在捉弄着油灯，大早上明亮着的，她却点了油灯，似乎是想看看新油来燃后发出的烛光亮不亮。
母亲还在烧着水，说是老尼姑刚刚烧好的水到现在就凉了，她叫千颂子在一旁坐着，等水烧好了再来泡茶喝。
可是千颂子干坐着，手头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玩弄的话又显得无聊，于是她走出了房子。
“颂子，你要去哪？”母亲问。
即将踏出门槛的她，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回过头，而是继续的走着。
“我去拿本经书来。”
走出房门后，千颂子才说。
庭内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有点静默，要是晚上自己在此游走，那肯定吓人，她为此想到了老尼姑每天都自己一人在此，到了晚上也没有一个依伴，且是女儿身，怎能不哭起来。
千颂子忽然间又起了怜悯之心。
转过墙角后，她又看到了贴在墙上的那张“人生十大最”，还想起了老尼姑适才说的那般奇怪的话。
不单是纸上所写内容的深奥，就连老尼姑的简单的话，都让千颂子感到不解，但她也没有时间去辩解实像了。
她继续地走了过去，到了地席时，她学着老尼姑早上念经时的样子，蜷曲了膝盖，跪了下去。
千颂子再尽量心里虔诚的做些双手合十的动作，心里又默念着些话语，似在向佛象祈祷愿望的实现。
那本经书被她在扶老尼姑进房时，扔在了斋桌上，尽管她知道这样对待经书不太友好，但也已是不得已之作了。
果然那样随意的一扔，使得本就破旧的经书的封面折了一角。
千颂子为了表示歉意，手上沾了点仙草水后才去捧起书来。
那仙草种植在庭外的各个有土逢的角落，那是老尼姑种的，仙草是天神，任何污浊的事物都可洗去。
她只得下了台阶，去角落里采了一两叶仙草，再把它们放在水里，这样用手沾上仙草水即可。
千颂子双手合并在一起，再平伸了过去，拿走经书后，还得心里默谢神明。
这副少有的，甚至是她从来就不曾做过的动作，不禁令她感到可笑。
拿起经书后，她没有再翻了翻，而是放在衣兜里，再走进老尼姑的寝房。
千颂子见母亲已经煮好了水，正在解开茶叶的包装纸屑。
“颂子，你还念那东西干嘛？”
母亲解开一层纸皮后，直接捅破了最后的两层纸皮，边把茶叶倒进茶壶边问她。
“我无聊看看呗。”千颂子说着走到茶具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老尼姑正认真的看着油灯，灯已经是很亮的了，千颂子不明白她还在关注哪些不是。
“阿嫲，过来喝茶啦。”千颂子说。
“闺女，你说这油灯省油不？”
原来老尼姑是在关心这问题，而这个问题对于早就不在乡里生活的她来说，未免有点冷门，她也不知道到底省不省油，只能嘴巴呃呃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管它省不省呢，用光了我再给你送来便罢。”母亲对着老尼姑嚷嚷。
母亲的话算是解开了千颂子的尴尬了，她也接了下去：
“就是啊，阿嫲，你用着看就知道省不省了。”
被她们的劝说之后，老尼姑到底是退了回来，坐在千颂子的前面。
刚好茶已经泡好了，母亲从桌下拿起了三只茶杯，再用烧水浇了一遍，看着陈旧的，廉价的茶杯，母亲露出了轻蔑的脸情。
装满一茶壶的水后，刚好也倒满了三只茶杯的茶，母亲把茶杯递到千颂子身前的桌上。
“尝尝早茶如何。”母亲对千颂子说。
“我很少喝过早茶呢。”千颂子说。
独身一人在羊城的出租屋里住，虽说是早上不用上班，但她还没有那个闲情去喝茶了，况且出租屋那么的乱。
千颂子抿了一口，感觉与昨晚喝的没有太大的差别，应该是红茶罢，比昨晚的炒茶更甘一些，不过茶水奶冲，只管泡三四遍也不用担心变淡。
“还不错。”千颂子对母亲说。
母亲听到千颂子的赞美后，显得有点得意，心情也好了起来，竟主动把茶杯递给老尼姑喝。
“喏，这杯给你喝罢。”母亲说。
“那就给你个面子。”
老尼姑站起身来，半前倾着身子才够到茶具，她便拿起茶杯来喝。
“手艺没差嘛。”老尼姑喝完后说。
“我酿的茶叶当然香了。”
母亲更加喜悦了。
千颂子喝了几杯茶后，站了起来，拿着经书看着。
“好好读啊，闺女。”老尼姑说。
“我读不明白啊。”她抱怨着。
“学佛的前提可要会悟佛，”老尼姑也站了起来，走她身边，“你要记住这点。”
“老太婆，是你叫颂子学佛的？”母亲说着也站了起来。
小小的房子里，三人都站了起来，老尼姑与千颂子并在一起，母亲则是站在她们的对面，俨然一副严肃的姿态，像是正在发生一起严重的事件，或者是在讨论一论说法。
“老女人，你可别冤枉我，是闺女她悟性高，自己要学的。”良久后，老尼姑辩解道。
“还不是因为你早上念的经，把颂子给吵醒了。”母亲囔囔着。
千颂子面对二人的争吵，从昨晚到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已经习惯了，她依然读着经书，没有去理会她们。
可是老尼姑又怎甘服输，念佛的都惯以以理服人，但在这言语激烈的污蔑下，她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老女人，我说了不是我让闺女学的，我一出家人不骗你。况且学佛提升修养品行，哪点输了？”
面对老尼姑的一大段话的反驳，母亲也就不再计较了。
“既然颂子自己看的经书，我也就不反对了，倒是你，可要好好教她。”
老尼姑不再说话。
不知看了多长时间了，千颂子还是不太了解经书的内容，本就没有什么耐性的她也坚持看了这般的久，至少在她心里一定是过了很长时间了，她把经书给了老尼姑。
“阿嫲，算了，看不下去了。”千颂子说。
老尼姑笑了起来，母亲投向她一个不怀善意的眼神，她立即的停了笑声。
“没事，这经文不是短时间内能看懂的。”老尼姑安慰着她。
见千颂子还是对自己没有坚持看下去而自责，老尼姑又对她说：
“闺女，要不你明早来我这，听我念经，你也能学学，要是你不嫌无趣的话。”
“抱歉了，阿嫲，我明天不在水月寺乡了。”千颂子说。
说后，千颂子与老尼姑告别，牵着母亲往房门外走出去。
“我得回羊城了，阿嫲，下次再来听您念经罢。”踏出门槛时，千颂子说。
她们走出了尼姑奄，回到了家里，千颂子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后再与母亲告别。
“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
“你一路小心。”
母亲站在门外，看着她走去，远远的看着她。
千颂子却没有发现母亲在目送着她，依旧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