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任群芳妒
大街上的人潮依然熙熙攘攘,间或夹杂着报童“号外号外”的叫卖声。
路角一间小店不起眼,灰色砖砌的门面,斑驳掉了漆的招牌上只有“源福祥”字样,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服装店。但是它的对面就是一家极为豪华的咖啡馆,旁边则是一家门脸敞亮的洋服店,落地的玻璃大橱窗,木制模特儿穿着礼服摆出婀娜的各种姿态。
欢欢下了车,打发走了司机,直接进了源福祥。
门面虽小、不起眼,但里面很敞亮,伙计一见欢欢进来连忙上前招呼。
“二小姐您来了,您稍等,老板这就来。”
欢欢含笑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一旁的红漆大柜台上,满满的全是布料,有两个女子正在拿着一匹日本花布挑选着,一边挑着一边偷偷打量着她。欢欢对上她们的眼睛,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错开。店内的阳光很足,雪白的墙壁上欢欢的影映在了上面。她却只觉着胸闷,心里仿佛有一股火在腾腾地燃烧。
“二小姐,旗袍已经好了,您是现在试试?怎么没见三小姐?”一身藏青色长袍已经六十开外的老板,来到欢欢面前,殷勤地问着。
“她有些事情……”
欢欢艰涩地说着,然后逃也似的进了换衣间。磨蹭了许久才换了旗袍出来,站在了镜子前。
织锦的旗袍,浅紫色染得很漂亮,上面是深紫色水滴纹,好像凤凰的尾羽,还有米白丝线织就的一簇一簇的丁香花,称得上华丽的面料,轻轻软软地贴在身上却有一种明媚的美丽。
“……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根本看不到针脚,滚边又直……难得的是盘花扣的样式也衬着衣服。”
“您过奖了。”老板在一旁笑眯了眼睛。
“只是好像腰身有些宽了。”
“是吗?”
老板上前看了看,拿过了皮尺量了一下,方笑道:“是二小姐太会保养自己,您又瘦了。”
“是吗?”
欢欢一惊伸手在腰上一比,便惆怅地笑了。可不是又瘦了,为伊销得人憔悴……只可惜伊已经不再眷顾她了……
“您要是不急,这七件旗袍我再帮您改一改,过两天再来取,您看怎么样?”
“麻烦您了。”
欢欢走进换衣间手刚搭在盘扣上,就听见老板说:“三小姐您来了!”
“对不住,前些日子有点事,所以才来取。”
“没关系,三小姐太客气了,正巧刚刚……”
老板的声音陡然没了,欢欢站在换衣间只觉得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吹到了骨子里,激灵地打了个寒颤。
“都说你别跟来了,刚开完会回去休息多好,何苦跟我在这儿,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来都来了,你不是要试衣服?还不快去。”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冷漠声音现在难得地充斥着柔情,欢欢站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冷冷地、静静地站在狭小的换衣间里。
不一会,隔壁传来的声音,然后便是高跟鞋轻巧远去的声音。
欢欢凝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换衣间的门。
换衣间和前店隔了一层幔帐,青色的厚呢子一直垂到了地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想逃,逃开。全身都在疼,全身都在麻,但仍旧无意识地、固执地向前走去。
欢欢哆哆嗦嗦地伸手拨出了一条细缝,便看到了一身戎装的轩辕司九。
他站在那里,站在安安的身后,浑身散发出一股极其纯净的冰冷气质。冥冥静止间,仿若一切的光都倾注在他身上。
但是,此刻的轩辕司九同安安一同凝视着镜子,他伸出手从安安的背上一路轻轻划上去,划到了安安的肩上,深深的笑意在唇边轻轻漾开,说道:“很漂亮。”
那弯下的眉梢,撩情似的眼角,那仿佛要要把身前人呵护在心头的笑颜。
指甲嵌进掌心,欢欢恍若未觉。
伤心吗?不是伤心。痛苦吗?不是痛苦。一种比伤心更难耐、比痛苦更尖锐的感觉随着男人的温柔沁入了她的体内。
“是吗?我倒觉得腰身好像宽了些。”
店内的顾客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名实枪荷弹的侍卫,老板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连话都说不利索。
“是、是……吗……我、我给、您……量量……”
手拿着皮尺哆哆嗦嗦地挨上安安的腰,好不容易量完。
“三、三小姐,是您瘦了。您、您要不急,等我改好了,您、您再来取?”
“不用了。”还没等安安说什么,轩辕司九已经把话截了过去。
“这怎么成?不合身啊!”
“没事,反正你还是要胖回来的。”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打在安安的黑缎子旗袍上,说是黑,其实大多数都是大团大团的白花,但那白还不是正统的白,亦不是米白,而是有一种半灰半黄的白。那样别致的黑与白的对比在阳光下流动着柔和的华彩,如梦如幻。
站在安安身后的高大的男人,手又划了下来,按在了安安的腰间,恣意地欣赏着镜中女子美丽的容颜,低低地笑道:“你现在太瘦了,我喜欢你胖一点。”
这一幕仿佛极浓、极黑的夜无声地将欢欢掩盖,冰冷沁心。冷得一阵眩晕,再也站不稳,往后退,脚却踩住幔帐,趔趄着靠到了墙上,耳旁是急促的喘息。
如此的狼狈不堪。
猛地,幔帐一翻,那黑与白便出现在眼前。
安安看到欢欢似极惊讶,瞪大了眼睛。但随即看到欢欢紧紧地握住连指关节都已泛青的手,以及已经咬得出血的唇,安安的面上渐渐地就恍惚地浮现出一种悲哀的神色。
然后安安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身进了换衣间。
欢欢死死地盯着那扇已经落了漆的门,几乎是绝望地看着。随即,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等安安再出来的时候,欢欢已经恢复了神色,浑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静,红唇浅浅勾起,绽出更为绮丽的笑容。
而安安看着欢欢,面上的悲哀渐渐地沉淀成了忧郁,如晨间氤氲的薄雾……
然后,转身掀起幔帐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欢欢走出来的时候,店内已经空无一人。
“二小姐。”
老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上前招呼着:“刚刚被三小姐吓个半死,还以为她招惹上了什么人,穿了军装的人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见过……”
“老板,那些旗袍我不改了,帮我包一包,我这就拿走。”
“啊?好……”
老板一愣连忙指挥着伙计去了。
“多少钱?”
“不用了,三小姐刚刚已经一起结了账的。”
欢欢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后缩紧了。有千万根丝在绞缠着凌乱如麻,让她无法确切地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恍惚着走出了店门。
从源福祥出来,安安和轩辕司九相携上了车。安安坐在车里微微侧过脸,两只手十个指头互相交叉着在一处,放在身前看着窗外。
轩辕司九就在安安身边坐着,边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边用轻柔的语气说:“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安安慢慢回过头,与轩辕司九冷冽的眸子默然对视。手指抓住他的手,笑得平静而优雅几近温柔,却隐隐带着无法隐藏的忧郁。
“我在想……我们还是直接回去吧。”
“怎么?不喜欢我陪着你?”
盯着安安半晌,轩辕司九在身上掏出烟卷盒,拿了一根烟卷,擦了火柴来吸着。
“你在旁边别人都很不自在,刚刚源福祥的老板连手都在抖。”
“可是,有了衣服没有鞋怎么行?”
轩辕司九半晌没有做声,然后用手在口里取下烟卷,弹了一弹烟灰,含着微笑说道。
安安的眼闪了闪,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看见了轩辕司九的眼神,冰冷地直直地望着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
花园路是湖都鞋店聚集的地方,只是因为靠近辽霓路这样的高级红灯区,所以逐渐就形成了鞋市。
安安领着轩辕司九进去的那家店是最大最繁华的,里面的咖啡色柜架上各种各样时髦摩登的鞋尺寸齐全。他们一进去,侍卫就已经把其他人驱赶了出去。
老板颤巍巍地迎了上来,“三、三小姐……”
安安微笑着用抱歉的口吻说:“不好意思,老板,我来取鞋。”
“好,好……”
伙计连忙捧着鞋盒子取出了一双黑色镂空花搭攀皮鞋,光照上来看着十分的精致考究。
安安坐在圆凳上脱了鞋子,一个看起来很面生的伙计在一个士兵的监督下,抖着手把鞋慢慢穿到安安的脚上。
脚下铺着软垫子漆布,耀眼的蓝色图案。安安脚穿着丝袜,阳光打在脚上玉也似的淡黄白色,脚趾圆润,脚的弧线修长,非常的优美。伙计扶着安安的脚,呼吸渐渐地粗了,仿佛烧得半开的水发出极细微的嘘嘘声。最后伙计手不由得一抖,指尖无意便从脚心滑了过去,痒得安安一抖。
站在一旁的轩辕司九的脸色渐渐铁青,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光芒,手已经按在了安安的肩上。
“怎么了?”
本来热闹的店里此刻极静的,每人面前一碗茶,白瓷托子白茶盅上描着轻淡的青花缠枝藕,安安说的话仿佛茶水里的涟漪似的扩散着。
才换上一只,伙计手里还拿着另一只鞋。
轩辕司九紧抿的嘴角含有股浓浓的警戒意味,二话不说地就把安安拉了起来向外走。她一只脚还踏着高跟的鞋,一歪一歪地踉跄着跟在他后面。
上了车,轩辕司九的神色依旧是冷着的,仿佛有些气呼呼的不再说话。
“怎么了?我说不要去,你偏要去,怎么去了又不开心?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就被你拖了出来。”
安安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那墨黑的眼眸指责似的瞪着他,但仿佛还觉得有趣,唇角轻轻牵动,淡淡笑意升起。
轩辕司九一听,心里先是重重跳了一下,倒仿佛是有什么被刺破了,涓涓地流出但是带着些微的刺痛,脸上露了一种复杂柔情。
但他把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很慢很慢地说道:“下回不要去鞋店,需要的时候叫人到家里来。”
轩辕司九这么说,安安的笑意反倒渐渐地收敛了起来,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就因为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孩子气的轩辕司九是第一次见。先不过觉得好玩,再一想自己不过是敷衍,而他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水月镜花罢了,倒是难为彼此都做戏做得如此认真。
安安想着想着,便将头靠在了轩辕司九的肩上,半天下来也有些倦了,便闭上了眼。轩辕司九悄声地伸手,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搂了一搂。安安秀目微启,抬头看了他一眼,重又笑着为自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盹着了。
车内的暖风打了起来,在那不禁令人感到有些燥热的车厢内,飘散着一股安安特有的香味,淡淡发出一股优雅但忧郁的气息。
沉静坐着的轩辕司九,浑然天成的冰冷中似乎参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是那双眸中所流露出的满怀心绪。
恍惚、犹疑……都是他很久没有过的情绪……
雪花好像春日的柳絮一样满天飞下,给小楼外的满园子梅花穿上了白袄。屋外的严寒,透过厚厚的玻璃窗以抽丝扒骨的韧劲,渗进了屋内,把陈设的家私都好似映着成了雪色。
天色过于阴了便点上灯,淡青的灯影下安安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炉,对着电话低低地讲着什么。
“我很好……嗯……不去不行吗?”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安安轻叹了一声:“知道了。”
撂下了电话,红云捧着茶盅走上前,看见安安靠在沙发上,一身深色的旗袍在灯影里,倒比那灯影更加像是影子。
红云直觉地就知道安安在发愁,于是便问道:“小姐,怎么了?”
红云本一直称呼安安为三小姐的,可是今天严绍走过来对她说,还是称呼小姐比较好。红云这才惊觉毕竟叫着三就难免联想起二,所以连忙改了称呼。
安安仿佛也不觉得,依旧淡淡地答应着:“没什么,今晚是财务部长何宁汐的寿筵,他要我一同去。”
“就是原来轩辕家太子爷,轩辕玄的心腹,临阵倒戈弑主的那位?”红云瞧见安安瞪着她,连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说错话了,不说了,还是赶紧给您收拾吧。”说完红云便拉着安安上了楼,强压着安安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梳起了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连着屋内的灯光都有些微醺,映到镜子里都是暗昏昏的。此刻只有红云和安安主仆二人并没有外人。安安眉端的愁意就仿佛壁纸上的雕花,清晰浮现了出来。
红云望着安安踌躇了一会,方道:“九少肯带你出席是好事,您担心什么啊?当日二小姐……”
话说出口才惊觉,红玉连忙收住了口,偷眼瞧着安安,不再言语。
安安仿佛微颤了一下,避开红云的视线,倒把头更低了一低。
红云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帮安安收拾着。
“好了小姐,你看怎么样?”
安安这才抬起头看向水银镜子,镜里的女子浅紫色的旗袍,上面金丝绣的是海棠春睡图,难得的是每朵海棠枝叶鲜明却又朵朵不同。眉梢用镊子钳细了,铅笔画出长眉入鬓,绿宝石的耳坠,翡翠的镯子,碧绿的猫眼发夹儿。
红云在安安身后不停地夸赞着。
可是安安眼神却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记得小时候,阿姐的卧室总是到了深夜才会有灯光,自己总是喜欢偷偷地跑去。灯光略暗从茶色墙面折射回来,渐渐地就变成了杏子红的颜色。但现在自己也无法忘却,那间屋子里特殊的气味,脂粉与酒气的混合,熏染成一种被阿姐称之为绝望的味道。杂志四处乱扔,梳子遗落在地上。红木的衣柜中间嵌着玻璃镜子,一片晶澈,阿姐站在镜子前,淡黄色的旗袍,绿色夹着金线的图纹。仿佛发觉到自己,阿姐回过头来扯着嘴笑着,那仿佛在哭的笑容,沉沉的在温暖的空气里重压过来……
阿姐在问她:“好看吗?”
恍惚的声音传出安安耳中,安安才发觉是自己的声音透过了阿姐的景象传了出来。
“很美。”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属于男子的冰冷身躯从后面拥住了她。
镜中,轩辕司九的眼中一片惊艳。
“不是说叫人来接我吗?”安安一惊,连忙扬起唇用笑意藏住一切心事,软软问道。
“美人如斯,我怎可不陪伴在旁。”
安安一愣,随即笑得越发的甜美。
银镜清如水,冷凌凌地映出了镜前的人影,安安不由得有些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女子眼眸是水做的丝,唇际漾着涟漪,真心还是假意连自己都分辨不出。
轩辕司九这阵子待她非常好,处处护着她宠着她。虽然不过是水月镜花,可是她不想说穿,毕竟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溺爱,是那么的难得……她说到头,不过是一个想被爱的女人罢了……
“安安,我很想知道,”轩辕司九的手轻轻抚过安安有些恍惚的面颊,“现在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身体闻言下意识地一僵,随即安安笑得淡淡地说。
轩辕司九一愣似乎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随即低首炙热的唇埋在她的颈项间,身后红云已是耳面赤红。
安安忙微挣着回身想推开他,不想手肘一拐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就被带了下来,跌碎了一地,也泼了她一鞋。为宴会特地换上的与旗袍同色的缎子的绣花高跟鞋,顿时就像雨天里斑驳的墙面,花得不成样子。
轩辕司九笑道:“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不小心。”
说着弯下腰,掏出手绢帮安安把鞋面擦了擦。
安安一愣顿时想要退后,但轩辕司九握着她的足踝,她动不得只能红着脸扶着他的肩,道:“你快起来,什么样子,都怨你!”
红云也顾不得收拾地面的玻璃屑,连忙又去找搭配的鞋子,可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合适的。
打碎的那瓶香水渐渐地蒸腾成了空气,香芬倒更浓了。轩辕司九蹲在安安的身前,她的一只脚在他的手里,肉色的丝袜也沾了香水潮潮的。轩辕司九极热的指尖顺着那鞋口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可擦着擦着,指尖便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挑逗。安安急忙把脚一缩,可那奈何他握得那样的紧,只好趁着红云没有发觉,使劲地朝他的后背砸了两下,轩辕司九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只手已经从脚背到了脚踝继续着似有还无的挑逗。
那边红云一时间找不到鞋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你别乱找了,去楼下把我新定做的那双镂花黑皮鞋找出来就好了,不用送上来,我一会儿下去就换上。”
安安强作镇静地说着,脸已经热得自己头发滚烫,可是又不能拿手去摸,因为那种动作仿佛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只好若无其事地忍着。
红云答应着出去了,安安这才使劲一挣。
“你疯了!做什么?”
轩辕司九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安安原本染上胭脂的脸颊如今更加的嫣红,明亮清澈的黑眼睛带着羞涩凝视着他,眼睛里折射出昏黄灯光的光线,也是朦朦胧胧的,几乎在一瞬间融化了他的理智。轩辕司九手中的足踝纤巧美好得一如安安的人,而安安的嘴唇不满地微微噘着,流转着细腻盈亮的光泽泛着淡淡的朱光粉色。这样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他忽然很想知道,于是,轩辕司九起身吻上了她的唇。
安安一呆,只觉得轩辕司九的呼吸蹭过自己的脸颊,痒痒的、麻麻的……男子的唇瓣似乎带着一丝的颤抖……这样的触觉似乎一直传递到心里去了。恍惚的安安抬手,轻柔地揽住了轩辕司九的颈项。
无用的反抗,又何必去做?
不只在轩辕司九的面前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在命运的轮转之下更是这样。
旗袍的前襟上是一排很密的盘扣,轩辕司九的手却非常灵巧地一点点解开,伸进安安的领口,揉弄着她细腻润滑的肌肤。
“如果你够本事那个暂时就会变成很长时间甚至是永远……”
安安心里乱得厉害,何风晓的话再次回响在安安耳边。
不知不觉,似有意若无意自己已经在轩辕司九的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一辈子那么长,命运要她与他交缠在一起,会吗?如果命真的注定,那么不是得小心翼翼地敷衍轩辕司九一辈子?那将是怎样的日子啊!
安安陡然一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眼波中激荡地闪跃出几许迷离的神情盯着他。
轩辕司九眼眸中的火焰被彻底地点燃了,充满了狂乱,他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随即压在她的上方,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道:“安安,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说完一把扯开了旗袍,淡紫色的锦缎破碎着落到了地上。
安安只是笑,上天早就预定好,无论如何挣扎,到头来,还是同样的结局,没有人能够例外。
轩辕司九来到何府门前的时候到底是迟了,汽车早已经排出了一条长龙,朱漆的大门上一列挂了十几盏五彩寿字灯笼,在彩光照耀下,森严的警备把守着,隐约里有威吓也有炫示的意味在。
汽车停了下来,严绍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身着长袍马褂气势傲然的男子跨步而出,一旁守备的队伍立即全体行了笔直的军礼。
轩辕司九转身扶安安下了车,锐利有神的眼睛瞥过行礼的众人,挥了一下手示意免礼。
这边,何宁汐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九少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何宁汐一身品蓝大花缎的狐皮袍,外套青缎马甲,苍老削瘦却精神矍铄,即使现在满面笑容的恭维,依旧有着长年身居要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不卑不亢。
“今天是何老的寿辰,怎么也要打扰的。安安来,见过我的肱骨之臣,何宁汐何部长。”轩辕司九面上带着倨傲的笑,伸手抓住安安的手,转头时就多了几许温柔。
“何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安安慢慢地颔首,像月光下的昙花一般,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空气似乎凝固住了,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止在半空中。
“顾三小姐的大名早就久仰了,九少里面请。”何宁汐复杂的眼神看着安安,然后笑笑淡然道。
广大的厅堂正中的墙上一个鲜红的大大寿字,朱红大柱盘着青绿的龙,暗红的地毯脚踩上去,虚飘飘地踩不到花,像隔了一层什么。音乐台上乐队正奏着舞曲,台下一个宽展的舞场。
见他们进来,一个华丽明媚的女子顿时笑着迎了过来。
“九哥,你来了。”
女子一身桃红色长裙礼服,荷叶蕾丝边的袖子长仅齐肘,雪白的藕臂上带着黄金镶钻的镯子,作势要挎住轩辕司九的胳膊,却在看见他臂间搭着手的安安时,眼神一冷。推了轩辕司九一下,侧着头笑了,杏眼中荡漾着一股略带野性的调皮劲,“这位……我猜是湖都大大有名的顾三小姐吧?”
“小女音晓,随意惯了,顾小姐不要介意。”
“何老客气了。”安安也不看着何音晓,转头拉了拉轩辕司九的手,轩辕司九就会意的把身体低了一些,安安便俯在他的耳边哝哝絮语:“这位何小姐,很爽朗呢……”
很低的声音,其实轩辕司九也听不清楚安安在说些什么,只是那种带着幽香的气息蹭过,挠得痒痒的很甜蜜,仿佛这间房只有他们,不由得也笑了。
“小妹是和九少自小一起长大,三小姐还要看在风晓的面上,不要吃醋才好。”
何风晓不知何时转了过来,一身月牙锦缎的长袍,如工笔细绘的娟秀五官笑得有些颓废。
安安望着何风晓,而何风晓的眼也回视着安安,眼神是很平静的,静得……有一点点寂寞。仿佛是黑暗中的玻璃窗,反着光流动的却是脆弱的色泽。安安只觉得心突然胀大了,挤得她透不过气来,台上的乐曲声传到耳朵里也仿佛耳鸣一样。
“风晓!”
“哥。”
何宁汐的呵斥和何音晓的娇嗔同时响起,安安已垂下了露出一丝忧郁的眸。
轩辕司九始终只是淡淡地笑着,冰冷的眼眸流转着,其中隐约流泻出的异样魔力蛊惑全场,仅仅的一瞬之间,他已完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舞场的左右两旁休息室中的男女宾客,已经纷纷上前打着招呼。轩辕司九手指和安安相交缠绕握在一起,对着众人点头微笑着,毫无瑕疵的完美。
众人也都是久居官场的人精,见着此情便都忙着和安安应酬起来。一时间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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