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发作,遍及全身,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连他的呼吸,也似乎被这种无处不在的疼痛感搅得凌乱不不堪。
无奈之下,他舒缓绷紧的心弦,调控紊乱的念息,散释心口、胸口的郁结之气,就地调整呼吸,打坐入静……
谷阳开合开心地笑了,在一旁指点着:“对,沉入大地,释放自己,让玄天罡气导引内心的欲望和狂怒……对,就这样……慢慢来,慢慢来……对,就这样……”
在谷阳开合的语言导引和心理暗示下,原本弱弱不堪的赵颖喆,如同淋浴着玄天雨露,静享着道极清风,呼吸变得均匀,脸色也红润起来,全身的疼痛感淡了下去,逐渐被融入身边景色的纵情自由感取代了。
过了很久很久,赵颖喆睁开了眼睛,四周的景色依旧,谷阳开合嘴角略带戏谑的笑意也没有变,冲茶的两位女子一位在冲洗着茶杯,另一位在身旁烧水。
赵颖喆已是神定气闲,体内激荡着的玄天罡气充实、有力,神态、气质里天生自带的贵气,加持了他的罡气和念息,令他心旷神怡。
他的愤怒早就无影无踪,此刻,看着谷阳开合,他不知是感激,还是恐惧。
谷阳开合指了指已经冲好的两杯茶,说:“来,大皇子,恭贺你抵达幽溪境界。”
赵颖喆心底里发出无声的叹息:“都已经成为人家的傀儡了,还装什么清高啊……”
他端起茶杯,恭敬地向谷阳开合示意,慢慢喝下这杯茶。
谷阳开合说:“现在该明白了吧?”
赵颖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谷阳开合说:“不把你那位不可一世的弟弟带过来,你会出现吗?你会抵达幽溪境界吗?”
赵颖喆说:“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您对我大宋皇室的无礼了?”
谷阳开合淡淡地说:“大皇子,你以后会知道,今天魔煞界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好了,带着你的弟弟,回去吧。”
赵颖喆并不想问谷阳开合说的“以后”是什么时候。
他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谷阳开合之所以让他还活着,是因为这个节点上,他还是有用的。
至于人家要怎么用,什么时候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必须避开这个问题,讲清自己的来意。他说:“我是要回去,可我想带走的还有一人。”
谷阳开合盯着赵颖喆,停了一下:“那位烟云姑娘你现在还不能带走。”
赵颖喆问:“为什么?”
谷阳开合说:“还有一个人没有到。”
赵颖喆自然想到了,还是多此一举地问:“介非?”
谷阳开合点点头。
赵颖喆眼前有浮现出那个一脸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介非,回想着和他一次对决,一次对话的细节,他有很多疑点,现在也想一并解开。
于是,赵颖喆问:“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介非,你们魔煞界也如此关心?”
谷阳开合瞪了他一眼:“以后说到魔煞界的时候最好别在前面加上‘你们’两个字。”
赵颖喆虽则能固执自持,仍是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谷阳开合继续说:“你知道我欣赏你什么吗?”
赵颖喆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尽,他一声不吭地盯着谷阳开合。
谷阳开合说:“我欣赏你,是因为你知道你自己的自性本源就是魔煞,是以安然接受。”
赵颖喆皱皱眉头:“这跟介非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谷阳开合说:“这也就是我不欣赏介非的原因。这个介非,明明就是炽凰解封的引子,却偏偏要去做什么道极学院的学子。不能明心见性的修行者,是成不了大事的。”
赵颖喆说:“所以呢……”
谷阳开合说:“所以,我要让他明白,谁才是指引他走上修行之路的真正领路人。”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颖喆已经觉得,带走烟云荷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可一想到那位顽劣的弟弟,他也知道,烟云荷要是没被带走,这个弟弟绝对不会离开的。
这么一想,他不能不再争取一下:“带走烟云荷,无非是向修行界表示俗世界的态度。如果由我将燕云姑娘送到介非身边,何尝不会对以后行事换来更多方便?”
赵颖喆的意思很清楚,介非和烟云荷的事情,涉及到修行界与俗世界,这件事有着深远广阔的背景,即便是你谷阳开合,也不得不慎重吧?
谷阳开合想了想却说:“不行!”
赵颖喆一下子没辙了,他原本也没有报什么希望的。
谷阳开合指了指屋檐下的台阶,说:“大皇子该走了,你弟弟会回来的。”
……
……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和寒冷,赶百里路,对常人而言,几无可能。
对于介非、素有容和坎坎,自然是小菜一碟。
风声带来的寒意,萦绕在丛林中、草叶间、泉溪上,萧瑟之气,漫卷天地。
踏着黑暗和寒冷,三个人肩并肩,衣袂飘飘、凛然带风,走在因丛林而自然天成的林荫大道上,步履铿锵有力,神情淡然超尘。
三个人的风衣下摆因风旋起,荡起清晨的薄雾,三色的罡气流奔涌不息,稳健绵延的念息流悄然融为一体,让三个人的背影显得悲壮、超迈。
也许,这是介非最快乐的时刻。
无论是素有容,还是坎坎,都是他装在心里的人。
有他们在,他不再掩藏自己,更不会再压抑自己。
人,有那么一些时候,是真实的,无须掩藏的。这个时候,只能是与自己最想见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
想到他们即将去面对的事情,介非只有一个信念,即便是自己死,也绝不会让走进自己心灵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
……
看到这条小溪,坎坎轻声地说:“魔煞匿藏之地,也有如此清雅的所在?”
介非调侃着:“与你们蓬莱阁相比呢?”
坎坎见介非那张脸上什么时候都抹不去那股痞性,他很不高兴介非竟然拿这块魔煞地狱之地与蓬莱阁作对比,皱了皱眉头说:“真是个痞子。”
素有容一听,轻声笑了出来:“痞子?这个……这个不错!”
介非白了素有容一眼,见她避开了自己,转脸偷偷发笑。
他放过素有容,转向坎坎:“我说兄弟,我让你分析问题,没让你研究我的性格。”
坎坎“嘿嘿”一笑:“最大的差别在于林泉之气。”
介非说:“气?”
坎坎站直身子,四周看了看,说:“在九九八万一千多个南海浮岛上,蓬莱阁地处最中心,是修行者相对集中的区域。那里的天地之气、湖海之气、林草之气、泥沼之气等等,是均衡的,此消彼长的,是以更合于道极之数。不像这里……”
素有容听得津津有味:“那么这里呢?”
坎坎说:“这里的林泉之气,污浊过盛,清爽不足。”
介非插嘴道:“然后呢?”
坎坎指了指眼前的泉水,两边的丛林,隐约在幽泉怪石间的榻板房,说:“这里看似自然天成,实则浊流涌动,浊气荡漾,完全压制住了原本生机勃勃的林泉之气,破坏了这里原有的均衡……”
素有容点点头,她在道极学院里也是学过这些的。
听到坎坎的话,她说:“大自然最可贵的就是平衡,自然万物是在平衡中存在的。这里的污浊之气霸占了林泉之气,看似美丽的景色中掩藏着无处不在的吞噬人之性情的力量。”
介非也点点头:“那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素有容说:“看来,左锋没有骗我们。”
这时,一声压抑的呻吟传来,听似若有若无、似在非在,可这个声音怎能逃脱三个人的耳朵。
介非低声说:“封制住玄天罡气,我们走。”
三个人一起深呼吸,身上那股标志着修行者的气息,随之散逸而尽。
晨曦下,天地之间依旧有着朦朦胧胧的意味,一切都显得浑浑沌沌、迷离模糊。
三条身影,想三点弓弩射出去的三支短箭,从溪水之上的桥头,呼的一声,就射了出去,转眼,三个人的身体落在榻板房门口。
这里的守卫只是在榻板房之间巡逻,根本就没有单独设立专门的岗哨,这三人甚是不解。
介非看着这道门,一排桦木棒,被韧性十足的藤蔓,一根根地紧紧捆在一起,由一个看起来也不甚牢固的门栓与门框连载一起。
介非有些不解道:“这样的门有没有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有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