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门口,便发现侍卫们都倒地不醒,锁好牢门后我便追出去寻找,可逛遍了上上下下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当我沮丧地回张娣月那时,我发现门前的银杏树上有人踩过的脚印。
莫非是他?为什么监视我?若真是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便只能选择失忆或入冥府,此人心机深沉,我又该如何是好。
回到囚室,张娣月还在痛苦地呻吟,我捏着她的下巴道:“绝望吗?痛苦吗?我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就算有优厚的待遇,有王的特殊照顾,可就因为自出生以来,我骨子里就流着杂种的卑贱血统,我就该被欺凌吗?我又怎会甘心?当初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鬼魂消失的前兆,他们都该死,就像你一样,你何尝不是另一个他们,而我,同样也是啊……”
“求...求你杀...杀了我...”她扯着我的衣角望着我。
说实话我有些心软了,心里有些隐隐酸痛感。
“求...求你了…与其被众人...嘲笑...我宁...宁愿死在...你手上...求你...让我到地狱里...陪我女儿...”她语气无力地对我说。
忽然我的眼神空洞了,脑海里涌现出许多画面,一个绝美的女子从远方款款而来,红衣浸染,泪水不再,手提玄月,她是天仙都无法堪比的,就像是死神手上的镰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她是我的娘亲。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是我的生辰,阿娘为我准备了礼物,而幼小的我在冥界乱闯,误入封印塔,揭开了塔上的符咒,千万恶灵逃出生天,拥我为主,而我年幼无知,不晓他们的罪孽深重,这些恶灵杀伤力巨大,哪怕用十万宾将的头颅都换取不来,这是阿娘用了半生时间拼命抓来的,而现在却被我轻而易举地放出来了,不知道又会惹上多少祸端。
阿娘因我犯下大错,把罪名扛在了自己头上,主动请罪,以身献祭,替我去死,把那些东西封印在忘川湖底。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被万箭穿心的那一刻,在夜空之上,血月之前,发出璀璨的红光,染红了天,自己却只剩一个黑影,逐渐消失殆尽,冥界千万子民抬头仰望,似神女历劫,是多么痛苦,多么恐怖,渗透五脏六腑,我的眼里充斥着冲动与不甘,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地喊着她,尽管如此,她也从未流下一滴泪——因为她不悔。
当她的身体逐渐消失的那一刻,她温柔似水的声音缭绕在我的耳畔,如沐春风,黄鹂婉转,万物生机,皎月当空,隐约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萋萋,没有阿娘的日子,你要事事谨慎,处处小心,当迫不得已时,就用你的血解开忘川的封印,那些恶灵会永远忠诚地臣服保护于你,记得要做个坏孩子,因为在这乱世中,好人往往活不久,心软是病,情深致命!”
我回过神来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心想:阿娘...我现在算是个坏孩子吗…你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好...我成全你你...”我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与绝望。
我拿起匕首用力刺向她的心脏,鲜血从她的口中吐出,眼里充满了解脱的满足。
“我...女儿...也会变...成...鬼吗?”她抬头问了问我。
一滴眼泪从脸颊滑下,我有些失落道:“会的,或许,她已经消失殆尽,永不复存于世间,消散在岁月里,亦或许,她已经入了地狱的将永世被囚禁在冥府,生生世世,不见天日,无依无靠,受尽折磨,她还会承担你一部分的罪责,痛苦不堪。”
“谢谢...求你!救...救她...她是...无辜...”话音未落,张娣月便已经没了气息。
她是一个好娘亲,可是被打入地狱的鬼,又有谁能救出来。平时的我纯洁无暇,而现在怎么就变得嗜血屠杀了呢?
我心底忽然有些愧疚,又冲动了一次,我该如何向他们交代,未到刑期死在牢里,我闯大祸了啊。
“张娣月,我知道你在。对不起,我决定放过你了。去我孟婆庄,帮我打下手将功折罪,我原谅你了,若是鬼差来接,你就报上我的名号,待我归来,我再处置你的过错。到冥王座前,求做鬼差,那样你会忘掉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和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你所承受的痛苦,以及你最不想看到的血腥场面,还有你始终挂念着的那个女儿,将永远地忠诚于我,做我的死士,从此也变再也没有东西敢欺负你了。”我朝着空气喊道。
我没有阴阳眼,看不见那些魂魄,但我和鬼混久了,自然也就熟悉了他们的气息。
当官兵醒来时,见张娣月已死在牢中,有些害怕。
“别怕,出了事情我替你扛着,去给她找块地埋了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下我真的要凉了,一是逃婚,二是杀人,看来我得到牢里去待一段时间了啊。虽然我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但是我还是得去闯一闯才行。因为阿娘曾经告诉过我,不论我被打得有多惨,身上有多痛,心里有多恨,不论我的样子有多狼狈,有多难堪,有多残忍,就算最后我会输得一败涂地,只要我还吊着一口气,我还清醒,我就要站起来继续战斗下去,因为我没有退路。
嘶...刚才活动扯到旧伤了,还真是痛啊…却没有当初那么痛苦,应该...也不及阿娘的万分之一吧……
孟姝!孟萋萋!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他们还杀不了你!你不能灰心!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迈着步子走在大街上,自从张娣月被捉拿归案后,人也渐渐多起来了,我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渗透了黑衣,我捂着伤口,低头前进。
我就这样走回了知县府,进了温大人的书房。
“禀报一下,余婠婠有事求见知县大人。”我对着小厮说。
温大人见我全身是血,连忙扶我进去:“婠婠,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用担心,只是旧伤裂开来了。”我面色有些苍白。
他帮我叫了大夫,处理了一下伤口。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要走了。”我说。
他抚摸着我肩膀说:“这么早就走了,不再多待几天?”
“不了,谢谢您这些天的照顾。我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处理,我会向皇上提拔你。”我说。
他又惊又喜,但还是说:“这...不太好吧…”
“保护王爷,照顾侯府小姐,自然有赏,您不必放在心上。”我说。
“那便在此谢过了。”他有些高兴。
他是一个好官,只是京城水深,不知温大人又能熬过几时,到最后又会不会和他人一样被权利腐朽成一个贪官。
“第二,我希望您莫要宠妻灭妾。”我说。
温大人的脸色有些发白:“何出此言?”
“若非我发现得早,你们家的庶女恐怕就要爬到嫡女头上去了,辱骂嫡姐,直呼其名,以下犯上,转头却装作一副可怜样儿,仗势欺人,那衣料的做工不知要比沉鱼的好上多少倍,嫡庶终究是要分开来的,宠妻灭妾也是有违王法的,既然我认了温夫人做干娘,自然也就是您家的女儿,总不能看着这些人欺负自家姐姐罢。您是看不出来,我们这些旁人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还请您慧眼识人,一碗水端平,莫要让那些白莲似的女子们有机可乘。”我继续说着。
“是是是!回去我定好好教训你妹妹!”温大人像抽搐似地点着头。
“第三件事,也是最严重的一件事。张娣月死了,我杀的,她求我的。”我脸色沉下来。
温大人的脸也黑了,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上头的人问起来,把责任都推给我,说是戒卫不严,而我是侯府小姐,进去探监问事,严刑拷打她,我把所有人都迷晕,后面的事你们就不知道了,我想他们不会轻易定你们的罪。”我说。
温大人神色纠结地说:“那你怎么办?”
我皱眉沉思道:“目前还没有办法,但是您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也不会牵连知县府众人。”
若是要找那迷香,恐怕还得先找到谢泽远表哥,之前那人,恐怕就是他。
后面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回去以后我的生活还要更加艰难困苦,不论是侯府,是皇宫,哪怕是京城,都要比这里凶险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