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扬州后,我们将在余府住下。
我常感倦意,坐久了就容易睡着,我一路睡在马车上,一睡就是半天。
我与林枫有了些许隔阂,不在同坐马车。
强忍着去找他的冲动,只能透过马车的帘子望见他的车。
即使我真的很想同他说话,也没有办法。
明明就在身边,却似隔了十万八千里。
就这样过了半月之余,抵达扬州。
那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已记不清路,甚至不记得我来过这里。
总之,这里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陌生。
陌生极了。
威武的门上是深褐色牌匾,雕刻着“余府”二字。
我终于记起了关于这里的一切,似乎有些眼熟起来了,虽说十分模糊,但是总归记起。
我曾经就是在这个地方,盼着路上的行人能有一个是小枫。
——越来越眼熟。
我安静地望着这个地方,不知为何顿生怅惘。
我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毫无征兆,亦不痛苦。
有下人立刻仓惶地向林枫报告。
林枫迅速下了车,看我伤势。
他拉了拉我的手道:“微儿,你怎么吐血了?来人,快去叫大夫!”
我轻轻甩开他的手,定定神:“无妨,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可是...”
“我说了无妨。”
他黯然,眼底闪过一丝卑微。
保持距离吧。
我逐步向府内走去,府邸景致大多未变,只是处处挂满了白绫,甚是悲哀。
如今家里乱得,祖父去世,爹爹牺牲,哥哥失踪,母亲惊魂未定,我又受伤。
我简直无颜面对祖母。
心里再怎么着急也没了对策。
我低着头前进,等待祖母至厅。
“咳咳,咳咳——”虚弱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
祖母的白发夹杂着银发,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佝偻着身子,迈的步子走是软绵绵的。
她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
我甚至已经认不出来她的模样。
岁月不饶人,好是无情。
“落微。”她冷淡地叫了声。
我连忙行礼。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慈祥和蔼的祖母了,一转眼十一年过去了。
我同小枫竟也认识了十一年之久,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冥界已过去一日。
...阿冥哥哥可还好呢?
惊叹,我曾经以为那么无趣无聊的,一眨眼就随着忘川河水溜走了的时间,竟在人世间显得如此漫长。
每一日死去的人那么多,可孟婆庄里也没那么忙,那些未来者又去了何方?
或许是怨气未曾消散殆尽,留于人世间;亦或许是去了另外的我未曾去过的世界,就像天界、妖界、魔界和边缘之际。
如果我有幸去得,定要好好珍惜那样的时光。
心忽而一热,我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只剩下满嘴的腥甜。
当时的我不敢闭眼啊,生怕闭了眼,我就倒下了。
连喘息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被小枫看见。
我的手是冰凉的,脸却热得晕乎乎的。
我的心中仿佛沸腾着一股力量,正在指引我向某处前行。
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我快要受不了,但依旧强撑。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倒下,昏迷不醒,只是用另一个角度看着自己,我看到的是我依然好好地站在小枫的身旁。
我只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并且有点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黑影从背后闪过,我感到非常意外,刚想转过身去,就被那厮一掌打在背后,眼前忽然成了一片黑暗。
我到底怎么了?我这才反应过来。
——两日过去,祖父的丧事推迟到以后。
“公子!公子。我们家小姐到底怎么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这可怎么办,哎呀。”银香着急地拍着林枫的房门,不知所措。
林枫由于男女有别,老太太没有答应让他去照顾我,他只能呆在自己的屋里干着急。
“我也不知啊…大夫也看过了,御医也请过了,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他苦恼的说。
所有人都在为我们焦头烂额。
“小姐的病情又恶化了不少,总是无故咳血,却又没有意识。”
“什么?我必须看看她去。”
小枫握紧了拳头,奔向我住的環汐阁。
環汐还昔,本该欢喜,嬛兮浣奚,当真环溪。
環汐阁啊,是爹爹在世之时专门为我筑造的园林之屋,竹林葱葱,细水涓涓,云影相掠,古朴风雅。
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躺着,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也没有打算去做什么。
我只是闭了眼睡了一场无梦的觉。
醒来什么都没发生。
爹爹活着,祖父健康,哥哥还在,小枫也很温柔。
一定是这样。
所有难过的都是假的。
假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