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时间3点29分,一辆平均时速接近150迈的小型巴士,只用了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就穿越了一百公里以上的距离,从位于安纳海姆的贝塞斯达大学来到了帕萨迪纳地区,伴随着轮胎和地面接触发出的刺耳磨擦声,这辆小型巴士在一个漂亮的甩尾后停在了路边。
程澈扶着车门,两条腿微微颤抖着,满脸虚脱,“如果再坐你开的车我就是狗!”
一辆两米宽的小型巴士在美国街道上来往的车流中穿梭,仪表盘还能飙到110以上,这种虚弱的感觉直接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参加高考的那天,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导致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到虚脱,直接导致第二天上午的数学考试只写完了选择题就趴在桌子上难受的一头睡过去了,最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门当时迷迷糊糊地涂了选择题后面就交了白卷的数学竟然还能有六十多分......
虽然这些成绩什么的对他上的大学其实并没有什么参考性吧,贝塞斯达的这群人关注的点是你和那些爬行动物们的血缘关系到底有多浓厚,而不是在国内的什么高考成绩。
“学弟是觉得我的车速太慢了吧,我也不想啊,这辆被研发部改装后的巴士最高时速其实能达到200迈,为了安全起见我才只开到150迈的,不过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开快点。”亚索有点遗憾的说。
“一辆巴士能飚到200迈,请问你们学校的研发部是给它加装了飞机的引擎么?还有150迈和200迈的区别也就在于150迈还需要用到铲子,200迈就可以直接把我们装盘了吧!”程澈吐槽道。
“虽然车祸也被包括在了人身意外险中。”千叶时生面无表情的紧了紧他始终背在身后的网球包,平静的说,“不过,如果这次任务结束我们还能活着,下次还是换我来开吧。”
“啧,那真是有点可惜呢。”亚索遗憾地说。
一点也不可惜好么!
“如果我的表没坏的话,按约好的时间来说我们应该还没迟到吧。”亚索看了看手表,“帕萨迪纳地区的情报负责人应该就这附近接应的,怎么附近没人啊?”
程澈紧张的用力抓着头发,“会不会是联络人已经出事了?难道是学校里出现了叛徒?我们会在这里接头的事不会已经被叛徒给泄露了吧!”
“学弟,放轻松点,没那么夸张,只是一次序列4的任务而已。魔神这种东西听起来挺吓人,但其实就和邪教差不多,反正谁也没见过。”亚索安慰道。
千叶时生神色凝重,“不要掉以轻心,我曾经执行过一次序列5的任务,那次是要我在拉丁美洲的哥斯达黎加拍卖一个带有龙文铭刻的古铜器,在拍卖会结束后,我被当地的黑帮追杀了三天。”
程澈更紧张了。“黑帮?难道我们的任务还有其他黑恶势力参与?”
“安啦学弟,最大的黑恶势力不就是我们吗。”亚索轻松的说。
你的说法一点都不能让人宽心好么!想我堂堂泱泱大国优秀学生代表,小学还曾经拿过系红领巾大赛的第二名......竟然沦落到要和黑社会来打交道......
“哥斯达黎加的那次任务并没有其他势力的参与,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打晕了拍下龙文铜罐的人,然后从他身上拿走了任务物品,我没想到的是那个接近三百斤的胖子竟然是当地黑帮二号人物的表舅,早知道我应该先蒙个面的。”千叶时生有点遗憾的说。
你这满脸遗憾的表情是什么鬼啊......
“还有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说,不是应该考虑正常的参与拍卖然后拍下任务物品么?会考虑下次打劫的时候先蒙个面再上才很奇怪吧!”程澈小声比比。
“你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那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千叶时生皱了皱眉。
“我当然很正常!直接打晕别人然后抢走他刚拍下的文物什么的,才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考虑去做的吧!”程澈激动地说。
“其实那次只是个意外,因为一些突发状况,有人恶意抬高拍卖品价格,学校下拨的任务资金不够我拍下那件铜器,在没有搞清楚铜器上龙文的真正意义之前,和龙有关的东西不能在普通人之间随意流通,那些东西很有可能会给普通人带来危险,所以就算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千叶时生平静地说。
“事实上,哥斯达黎加的任务,最后我的任务评定是A,校长其实还是蛮提倡这种能够给他省钱的任务执行方式的,大概。”
“我越来越觉得你们像个暴力组织了,其实学校什么的也只是个幌子吧?你们该不会还有美国黑帮的成分参与吧,就算现在从哪里蹦出几个香主堂主之类的我也一点都不惊讶,如果需要我去哪拜个码头什么的定无二话!”
“几千年来,屠龙众其实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组织,不管是对龙族,对龙裔,还是对普通人,都是如此。在17到18世纪的启蒙运动以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些,贝塞斯达的前身其实就几个屠龙众的温和派前辈所建立的,在贝塞斯达出现之前,你知道屠龙众们都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么?有宗教,黑帮团伙,还有跨国公司,血缘家族,甚至在古老的君主制时甚至还有龙裔控制的国家。如果我们不使用暴力手段的话,难道要用爱与正义去感化暴怒的龙族么?”
“如果可以的话,儿歌三百首什么的我倒是也会唱几句。”程澈小声说。
“儿歌三百首是什么?”千叶时生问。
“没什么,是个烂梗而已,话说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啊,天都要黑了啊......”
亚索放下手机,“还是联系不上,可能真的出什么意外了,我们还是先找个能住的地方吧。”
“我来开车!”亚索很自觉的推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就想跨上去。
千叶时生摁住车窗,“要不还是我来吧,我开车比较稳一点。”
程澈在一旁连连点头。
“你们这是对自己队友的不信任!”提出抗议被程澈和千叶时生两票否决后,亚索愤愤不平的在后排坐下。
时间已经走过了六点,车辆平稳的行驶在帕萨迪纳早早开启的路灯下。
“我们现在去哪?”程澈看着窗外,很是新奇的盯着一根根以前只在美剧里看到过的石柱路灯,这种造型奇特的路灯其实只是看起来新奇,实际上照明效果真的很一般,灯光昏黄。
亚索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吃过土耳其烤肉么?如果没记错的话,大概两条街外就有个馆子,我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我想尝尝。”
“能不能不要再玩这些烂梗了啊!”
“吃东西的事情先缓缓再说,我们得先找个能住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们想和本地的流浪汉一起挤在桥洞里睡一晚的话,可以当我没说。”千叶时生一手开车,一手操作着车上的GPS导航。
“那就晚点再吃烤肉。”
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好吗!?
亚索叹了口气,“唉,这些以前都有学院的人安排的,我记得之前去非洲那次,当地土著招待我的烤猴子就非常不错......”
“说到住处,我在帕萨迪纳倒是有个朋友来着,我们也许能去他那里将就一晚。”程澈突然想起了报道前的那天早上,陈姨塞给他的那枚钥匙还放在后排座位的背包里,开口说道。
“真的假的?”亚索很惊讶的样子。
“你一定是觉得我们过去会打扰到别人吧?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房东夫妇人都很不错的。”
“你觉得我是那种怕自己会打扰到别人所以就不去打扰的不愿打扰到别人的人么。”亚索不屑地说。
“你的绕口令水准在我们那已经能过普通话考试的二级乙等了,不过你说的对,我觉得放在古代你肯定是那种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好干部。”程澈竖起了大拇指。
“原来我在学弟心里的形象有这么伟岸啊。”亚索喜不自禁。
程澈叹了口气,“是啊,你就是那种进门大喊一声除了一针一线全带走!临走了再来一句,咦!老乡,你还有个闺女啊的那种人。”
亚索笑眯眯的,“学弟,没别的意思啊,学长我就是单纯的好奇,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交到朋友?”
程澈呵呵一笑,“没有朋友的人是你吧!可别把人瞧扁了,我在高中时候可是很受欢迎的!”
千叶时生在前面驾驶着车辆,听着后排的两人吵嘴,这时候却突然回头看了程澈一眼,幽幽的说,“亚索也总说自己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
程澈叹了口气,“好吧,我摊牌了,其实是在网上认识的网友,在去学校之前的几天我一直都住在他那。我在高中......也没什么朋友。”
“听起来背后有个令人心酸的故事呢。”亚索装模作样的开始抹眼泪。
“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吧。”千叶时生平静的说。
“程澈好奇地说,时生学长应该有很多的朋友吧?”
“我不清楚你所理解的作为‘朋友’的界定是什么。”千叶时生操控着巴士拐过一个弯道,背对着两人,目光漠然。
“朋友啊,就是能肆无忌惮的和他说自己心里真正想说的话,不用掩饰什么,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担心会因为某句话某件事惹他不高兴不开心就不愿意继续和我做朋友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程澈有点沮丧,“但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同学在讨论,他们说如果班里有谁死了,在火化追悼会上,当其他人都闭眼默哀的时候,程澈就是会上去添柴火的那种尿性人。我后来才想明白,原来他们不是在夸我......”
亚索在一旁憋笑憋的脸都紫了。
千叶时生开着车,轻声的说,“如果这就是你认为的朋友的话,那么,我也没有朋友。
你知道么,在我高中的时候,每到凌晨我都会有这么一种感觉,自己是这座城市里唯一还醒着的人,那种心情就像猫头鹰倒挂在深夜的森林里,孤独地盯着外面的一片漆黑,想着大家都已经各自在床上做梦。那些梦里拒绝我的参与,而醒着的世界也都没为我亮着灯。
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几十亿个人,但其实真正能和我们接触到的却不足其中的百万分之一。如果除去这百万分之一,剩下的几十亿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我们产生任何交集,所以这百万分之一,其实就是我们整个世界的全部。
有时候我经常会觉得,我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哪怕是站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我也感受不到来自群体的归属感,我就像是人群外的“那个人”。这个人群不是一个整数,更像一个分数,其他人是分母,而我则是那个分子。
千叶时生轻轻叹息,你知道么,那种整个世界好像都和自己无关的孤独,填满了我整个身体。有一段时间我一度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我找过很多心理医生,他们都告诉我,我的症状是因为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太快、社会竞争的加剧以及生活压力太大诱发的‘孤独候群症’。
直到我遇上了一位在国际上非常出名的心理学专家,也就是我们校医院的克洛德医生,他在听了我的症状诉说后推荐我来到了贝塞斯达。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并不只是我一个人会有所谓的‘孤独候群症’。
原来,我所接触到的那个世界里,那百万分之一......真的没有我的同类存在。所以我才时常会在那个世界感到孤独,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那只丑小鸭,那只注定要飞走的天鹅,是同样的孤独。”千叶时生没有回头,轻轻的说。
“我之前有问过你一个问题,我问的是,你依然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吗?你告诉我说,你再正常不过。”
“现在,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和你无关,身边的那些人也都和你无关,他们就算再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程澈对此简直惊诧莫名,“难道你们认为只要是孤独的人就一定是和你们一样的龙裔?那只要去电影院或者海底捞游乐场之类的地方专找孤零零的人,一抓一大把,难道他们都是有爬行动物血统的生物吗?那龙裔什么的也太不值钱了点吧!我只是单纯的人缘不太好而已,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和我无关无所谓之类的,我觉得我最孤独的时候是我小时候我妈总是要求我手洗一切衣服,被她发现我偷偷用了洗衣机还会生气,那时候我就想会不会洗衣机才是她的亲生孩子,我才是真正的洗衣机?这样难道也算?”
千叶时生呢喃道,“欺骗自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你急于想证明某件事是错误的时候。”
“就像替身使者和替身使者会互相吸引一样,龙裔也会被其他龙裔所吸引,逐渐靠近,这个世界上只有同类才能始终待在一起,在时间的洪水冲刷过后,河里能留下的只有相同材质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