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郑允书本来把车停在了路边，但看到旁边正好有个一米见宽的小道，便再次发动引擎往里靠了靠，而且枝叶茂密的粗大长青松柏，整好把郑允书所开的黑色雅阁遮盖的严严实实。因为山路实在太过湿滑，如果不往里停靠一点的话，过往的车辆真得有可能因为司机技术不佳而发生事故。
较之市区，半山腰的天气实在是恶劣很多，除却空气阴冷地让人发颤，能见度还是个大问题。因为随着下午时光的慢慢消逝，山林中渐渐泛起了浓雾，导致前车灯的可视范围降低到100米以内。
“我已经停下车了，你快点说。”停好车的郑允书，一副命令的口吻对着电话嚷道。而那头听到巨大刹车声的上官芮，却扬了扬柳叶哨的眉毛笑了，一颗心总算稍微平静了下来；至少没有那种下一秒就要因为心跳过速而猝死的感觉啦。
“我，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就是……”撒谎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此刻的上官芮努着嘴巴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羽希已经出事了？”听着对面支支吾吾的反应，郑允书有些怀疑地问道。他内心深处一直有种直觉，羽希肯定出事了，至于是什么，则就猜不出了。
“没，羽希没什么事，倒是你……”上官芮当然不敢拿金羽希来随便开玩笑，于是迫不及待地否认着，但解释还没说完，便被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巨大撞击声吓破了神经。她以为，郑老师肯定出事了。
电话这头的郑允书同样也听到了巨大撞击声，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捂耳朵躲避噪音，而是揣着电话冲出了跟车外温度大抵相同的车厢。因为他的右眼跳得太厉害了，从上官芮莫名其妙打来电话的那刻起，就一直不停地跳啊跳；尤其是勒令他停车的那个瞬间，他真得以为羽希出了什么事。
刚才的巨大撞击声，以及在山顶等候自己的羽希，再联想到此刻的右眼皮跳跳，他第一次觉得这般恐惧，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但是，当他奋力从粗大枝干下转出来时，满载货物的巨型卡车已经在浓雾中渐行渐远了。他甚至都没看清，那辆车具体是什么颜色。
金俊成的黑色雅阁早已被撞到了山路之外，再加上还算陡峭的斜坡，可想而知，他此刻的状况会有多惨。如果说他被撞到山下的瞬间，还有一丝丝存活的可能性，那几秒之后因为树木力量不支，而被再次向下甩出几十米远的话，当真是华佗在世都无法让其醒来吧。
发现车子踪影的郑允书，像个傻子似的沿着雪面向山下滚去。他想，那一定不会是他认识的人，尤其是金羽希。
天不遂人愿，里面的确是他认识的人，但不是金羽希。因为透过完全被撞碎的前窗玻璃，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应该陪在金乔希身边而不是躺在这里的男人……金俊成。还好，他没有忘记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120，不知道是否因为对方不是金羽希，才会产生的莫大镇定和冷静。
他想上山去找羽希，却在看了眼血肉模糊的金俊成时，双腿像灌了高密度铅一样，怎么抬都抬不起。只是，在随后给金羽希和林之安连续打了数十个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时，郑允书开始犹豫了，到底要不要上山？
如果人的本能反应可以用时间计算的话，他也许只花了不到0.1秒，比不得光速，但绝对足够快。郑允书一边用力翻着车厢，一边大声叫着‘俊成哥’，他想把血肉模糊的金俊成拉出车厢，因为那里太过危险，有汽车爆炸的危险。
只是，他哪里知道此刻的金俊成，早已在汽车相撞的瞬间便魂魄飞天了呢？
当然，这些都是林之安预料之中的回答……沉默不语。他想，他应该给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去选择、去淡忘、去放弃；但是，他又怕自己会因为太过心急而伤害了她；所以，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有关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所有事实，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着。
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片农场是林之安刚开始组建希林公司时，便在济北郊区购买下的，他想总有一天会有它的用武之地的。果然，如此轻易地就让黯然伤神好几天的金羽希绽开了笑颜，而且是从心底盛开的那种。
金羽希缓缓转过身，迎着七彩斑斓的倾城日光，朝着脸色较之刚才黯淡许多的林之安说道“学长，我们一起去摘草莓，好不好？”
“呃……？”没想到女人给了这么一个回答，林之安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顺从地接过金羽希递过来的竹篮，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脚下是一片吮吸着泥土芬芳气息的蝴蝶兰，一种花语为‘我爱你’却被人司空见惯了的花卉。
因为冬天的缘故，农场较之春夏季节凋零惨淡很多，没有碧玉妆成一树高的绿色丝绦，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映日荷花，也没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晕染枫林；但却有一个规模还算OK的人工温室，大得足够送给金羽希另外一种春夏秋冬。
于是，某个身穿墨绿色外套的女孩，一会进入了春天，一会穿过了夏天，一会来到了秋天，一会走出了冬天。像一个挥动着彩色翅膀的精灵，到处传递着自己此刻多么幸福和喜悦的讯息，她不敢睁开双眼，怕睁眼的瞬间一切将会回归原位。
就像天使也有折断羽翼的时候，为了一段命中注定无法携手夕阳红的爱情。所以，一次次地自残着身体以融入心爱之人所在的世界，却在终于可以长相守的那一刻，失去了彼此相拥的机会。因为，它变成了一个没有翅膀的天使。
“啊……”羽希是被脚下盘根错节的一颗常春藤树根绊倒的，然后盛开的笑颜与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沾满了清新潮湿的泥土，像个挣扎着破土而出的倔强豆芽菜。
“啊……”刚想着要不要拿袖子擦一下脸颊，头顶便传来一句吃痛声。是林之安，他‘也’不小心被盘根错节的常春藤树根绊倒了。相视之后，一阵阵‘哈哈哈’的笑声相继传遍了温室的每一个角落，惊动了某些刚刚睡醒正要出去觅食的小蜜蜂。
这些都是金俊成发生车祸的第二天……也就是郑允书被警察带到公交局做笔录的当天……发生的事情。那是一个天边还有星星闪烁的清晨，林之安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在了金羽希面前，而她穿戴整齐地正准备开门去晨跑，然后便被某人拉扯着上了一辆黄色吉普车，说是带她去感受真正的‘喂马劈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