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诗经·国风·秦风·无衣》
终于在一阵又一阵剧烈的颠簸后,我们登上了岸,实际上,没有见过台风天,尤其是没有在海边见过台风天的人,极难想象这是怎样一种盛况。整个天地间震荡着雨水,即使是绿巨人也很能怀疑是否可以抓住伞柄。
路旁的铁铸公示牌已经被暴风折断,倒在一旁萎靡不振,一切都像是一场末日的狂欢。
我紧紧抱住无衣,一边从包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雨衣,昌国人在这样的季节随身带雨具几乎和穿衣吃饭一样平常。
我摸索着给她穿上,她仍旧蜷缩成一团,刚有些红润,又褪了下去,这其实是难怪的,这小妮子除非是隆冬时节,否则,热裤是她的常见装束。
即使是台风天也不例外,她的两条长腿格外醒目。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本岛,所以说是熟门熟路也未尝不可,但每次都是艳阳天来,这次雨势那么大,使得我格外狼狈。
看着这场雨之狂欢,我恍然间有些失神,那年第一次见到无衣也是这样一个台风天。
当时,我正是爱到处溜达的年纪,从未怕过什么,见到狂风骤雨,反倒是更加兴奋,激动,我特别中意那种凌乱感。
我急着跑出去,欣赏着自然的盛景,父母也拿我没辙。
也就是那天,我一时兴起,趁父母不注意,冲出家门,漫无目的的闲逛,也不知究竟在外边呆了多久,踏遍了几乎是每一个水洼,我突然瞅见了一个肉色的东西。
我很好奇,便上前看个究竟,这才发现是个没穿衣服的小姑娘,不过,实话实说,当时的她,甚至连男女都极难辨别,全身的泥泞。
我当时吓了一跳,按照正常小说烂俗的的套路,接下来应该会有人追杀,然后我英雄救美。
这个套路倒是没问题,只是有一个关键,我什么都不会啊,再加上我只是个凑热闹的,怎么可能豁出什么性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嘛。
不过就是这电光火石的念想,我早已将身上的雨披脱下盖在她身上,抱着这姑娘冲进一旁的民居。
这倒不存在什么闯入别人家惊慌的桥段,纯粹因为这个岛小的很,我闲逛的这一段,都是熟人,我就选了一家出去度假的人家。
岛上治安很好,从不锁门,即使是关上门,钥匙往往会放置于诸如门前的花盆旁,窗子下面之类的地方。
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无衣眼神的黯淡,此后无论何时,她的眸子闪亮的像天上的星辰。
在我靠近她的瞬间,我感到了什么,迅速后撤,果不其然,无衣身上出现了一种无意识的战意。随即,摆出一副肌肉控制的战斗状态。
我很清楚,她应该已经处于超负荷状态了,倘若任由她在这样的雨天赤着身子,不做处理的话,铁人也撑不住。
我不能再顾及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实话实说,作为一个那么懒的人,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得不说是柴家的家风给我的影响。
我冲上前,裹住这小妮子,然后理所当然的被她击飞,像一片纸片一样飞舞在暴雨淋漓的台风中。
我笑得可开心了,纯粹是因为我痛的时候喜欢笑,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痛确实是很痛啊。
我正捂着肚子,准备再度上前。
这时突然冲出一群黑衣人。
我一愣,正要作势保护那姑娘,但那群黑衣人分工周密,我根本没来得及出手(我也没什么能力出手),他们就操着一口我听不懂的语言,打针的打针,打伞的打伞,还有几个拿出仪器,用红外线对着我扫描。
然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完了事,接着就是一架打着探照灯的直升机降下扶梯,接走了他们。
我一脸懵逼,现在英雄救美都这么方便的吗,反派都帮着我。
不过没等我细思,我便费力的背起处于昏迷状态的小丫头准备回家,我才刚背起,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姑娘是吃什么的,这体重,比我家的猫猫狗狗也差不了多少啊。”
回家自然是要经过父母的询问,我先前以为应当是类似于故人之女之类的情况。
看来,还是我小说看多了,根据我的经验,这两个家伙应该是毫不知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几天后,第五家的人来访,表示这姑娘是他们家的人。
我们很是惊讶,第五家与柴家世代交好,未曾听说有这么个小女孩。
第五家便详细解释,原来这小女孩在极小的时候便被送往外国进行培训,现在,应当是被那边的人送回来的,甚至连正经的中文名也没取。
我向那家人要求:“我想给她取个名字,可以?”
那家人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这小姑娘自小就在外国,也没取过一个正经的中文名,能请您取上一个,自然是极好的。”
我想了一下,便选定了无衣。
后来这丫头缠着我不放,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回到眼前,我突然发现前边站着一个手中同样有火鸦标志的人,目光内敛,却是不难看出是个练家子。
他朝着我们笑了一下,道:
“两位,请吧,我已恭候多时了。”
我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出口处的收费站,以及一旁的交警,雨幕中虽然难辨人畜,但闪耀的警灯还是透过了黑暗。
我点了下头,搀着无衣跟着那人走去。
这是辆拉风到极致,恨不得在车身上写上“我很有钱”四个大字的路虎。
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默默接过无衣的箱子,跟她耳语几句,便一言不发的走到后排坐下。
那人只面无表情,戴上洁白的手套,像动外科手术一样精确地拉开车门,坐到座位上。
汽车启动,引擎发出猛虎般的轰鸣声,车灯瞬间穿透雨幕,唤醒了深藏在心中的什么。
我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待得路虎开过收费站,无衣毫不犹豫的开始动手,一个手刀就劈向对方,对方似是吃了一惊,但手下丝毫不乱,一手操纵方向盘,另一手居然还能招架无衣,不得不说这些年我是头一回见到。
我笑了一下,慢慢拿出包中的医用乙醚,到了点在餐巾纸上,劈头盖脸的蒙向对方。
说实话,我的手速较之无衣也未必逊色多少,不过我实在是懒得自己动手。
对方头歪在了驾驶座上。
严格意义上来讲,如果有什么天赋是适合半路截车的,那毫无疑问就是双生,无衣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将那男子提到后座。
如果你是上帝视角,你就不难发现,无论是从何种方向看,这辆车的行驶轨迹从头至尾都没有过直线的偏离,就像是精密的齿轮一样,一点都没发生过偏差。
我从无衣手中接过男子,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我发现那男子睁开了一只眼,向我眨了眨,迅速闭上。
我并没有过于意外,只是叹了口气,继续看向窗外。
车,寂静的行驶着,照着GPS原本设定的路线继续行进。
到了家族原本为我们准备的小区门口,我叹了口气,让无衣停了车。
我很清楚家族准备的有些东西已经暴露了,当时的我并不清楚一向料敌机先的家族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我必须有所行动,避免我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很难看,如果不是因为无衣还没成年,再过码头那边的收费站时,一过交警,准废了,我早就在码头动手了。
对于无衣的驾车技术,我可以说是无比信赖,纯粹是因为,在CIA的极限训练过后,不要说是正常版的路虎,就算是发了疯的歼击机她都有一定把握能够驾驭(虽然这并不是一回事)。
我可去的地方有无数个,但我并不清楚究竟还有几个我可以信赖。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
最危险,最安全。
我知道这个时候,家族为我准备的公寓中一定被安排了什么人,或是存在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很高兴这群家伙看得起我,我就一定要做些让他们看得起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GPS下边压着的条子,是我们原本打算入住的公寓幢数。
其实,无论是谁也不会想到,实际上,这整座小区,都是我可以入住的地方。
时间紧迫,我迅速带着无衣,拎着大包小包,背着个男人,冲进了最近的一幢居民楼。
我并没有把握在这男人“苏醒”时可以控制住他,不过他既然没有昏迷,那我也不打算给他做什么束缚,但以防万一,我象征性的在他手上缠了几圈。
我把男人摆到座椅上,拍了拍他,一边取了纸笔,一边用变了音调的声音询问(括号中为纸上内容)。
“你是谁(窃听器在哪里)?”
他咳嗽几声,一边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衣袋和衣角:“我绝不会告诉你。”
无衣上前做检查,一边用特殊试剂,巧妙而又精确地向男人衣服上浇。
我咳了一声,恢复正常声音:
“你能帮我什么?”
他仍旧向我使着眼色。
我吃了一惊,我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直接原因,但我明白,他这样做是说明,问题并未解除。
他朝站在他身后的无衣打了个手势,让她靠近自己,无衣照做了,然后,男人交给她一只洁白的吊坠,与一般的吊坠不同,这个吊坠上雕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随后,男人又打了个手势,表示除此之外,无可奉告,也无能为力。
我拉着无衣,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楼,公寓里自然是不乏暗楼之类的东西,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显然还是低估了对方,倘若暗楼被堵,我没有把握出的去,我只有几点能确定的:
第一,对方很强大。
第二,对方有所顾忌。
第三,我只有通过最简单的方式才能摆脱这些家伙。
无衣出声提醒我:
“要不,找应先生?”
我犹豫了一下,表示赞同。
我找出了在包中最角落处放的一只憨态可掬的八哥犬布偶,将原本鼓鼓的布偶捏扁,然后找出电波表开始计时。
到了3分钟,我便牵着无衣下楼。
应先生,是家族为我留下的最后选项,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人物,无衣亲口承认,自己在他的手下,连五招都过不了,要知道按这丫头骄傲的秉性,就算是纯粹为了客套,她也不愿意,可见应先生的强大。
应先生与柴家甚少接触,却是在数年前欠下我的爷爷一个人情,答应无条件帮助柴家后人三次,只要捏扁这只布的八哥犬,3分钟内一定赶到。
下了楼,停了一辆普通到极致的奥迪,这正是应先生的惯常作风,用最简洁的做法达到最经济的目的。我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我对司机说:
第一,你立即下车,把车交给我。
第二,告诉应先生,清除我和无衣关于柴家的全部数据与记录
第三,我会择日拜访,具体时间由他来决定。
说完我就撑着伞等在一边。
司机打开车门,恭敬的向我鞠躬,我将伞交给他,侧身让无衣进入驾驶室(无证驾驶不提倡),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吩咐离开。
“龙虎?”无衣轻声问。
我点了点头。
“想吃日式。”她目不斜视加了一句。
我烦恼的托住下巴,道:
“小姑娘,这可有些难办。”
看着她脸上有几分笑意,我缓缓转头看窗外,慢悠悠的说道:
“我尽量吧。”
我感到更棘手的是并非是用掉了宝贵的求助机会,即便那黑衣男子没有找上我,我也会找应先生,我的问题是,接下来,按照目前情况来看,我应该要在国庆假期结束后,就近入学了。
这可真让人头大。
不得不说,这真是我近十年来遇到过的最大的问题了。
龙虎是我购置的一座别墅,家族在早年,有过一个疯狂的计划,现在看来,实在是以一种恐怖的直觉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了。
计划很简单,家族给出一周时间,加上无限制的资金,成员可以前往全球囤积财富。
参与计划的成员,均为10岁以下的孩子,这才是计划恐怖的地方。
更恐怖的是,家族禁止有人对他们进行跟踪,除了类似与像无衣这样作为丫头身份的陪伴。
龙虎就是当时购入的一份别墅。
当时的不懂事倒是成就了今日的运气,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