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风和云都知道,那颗小辣椒丢出的婚姻法砸中了一颗奶糖,自此,山山水水,朝朝暮暮,神明回首,百灵还愿,风起云卷之时,平行世界的两颗星球越过山海,终得相见。
沈东敏把沈泊云一直送到了家门口,从自己的一串钥匙上拆下了几把钥匙递给沈泊云,交代了哪把是哪个门的,还交代沈泊云不必害怕,房子他自己一直都有在打扫,交代完一切后才放心离去。沈泊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开了锁推开门,他的家其实离沈东敏家不远,出了沈东敏家门后左转沿着河道一直走,差不多七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沈泊云家并不大,院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左边的主楼一层是客厅,摆着沙发和电视,二层是房间,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家电之外没有什么食材,右边圈舍也冷冷清清的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想来沈东权生病的时候应该就这般冷清了。他在房子里到处转了几圈,又回到主楼二层,他觉着自己有些乏了,想着找个房间直接睡觉,二层一共有三个房间,他先打开从楼梯上来的第一个进去看了看,里面摆着一张两米宽的木床,床边放了一个实木衣柜,沈泊云打开看了看,里面挂了十套不到的衣物,都是中年男子穿的,看来这个房间是沈东权生前住的,沈泊云关上衣柜门退了出来,又打开第二间走进去,里面也放了一张两米宽的木床,床上铺好了套着灰色四件套的被子,靠窗的墙壁摆了一张书桌,床边放了一个衣柜,衣柜里什么都没有,他又退出来开了第三间的门,是个空房间,看来第二间是沈东敏早几天就给他准备的,沈泊云又回到第二间,把背包放到书桌上,也顾不上洗脸刷牙,直接脱了鞋袜就钻到被窝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了。
晚上八点,林一熙一家吃过晚饭,一熙和奶奶洗了碗筷收拾好厨房,林爷爷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正在播着《平凡的世界》,刚好讲到孙少安和妻子在拉砖赚了一笔钱后,买了一袋白面给一家人蒸了一顿白馍馍,父亲孙玉厚吃了一个后眼含泪花的说道“真甜啊!”,又伸手小心翼翼的把掉到裤子上的馍馍渣捡起来放到嘴里,林爷爷看着这一幕不禁落了泪。林奶奶给院子里的花草浇了一道水,又拿出了几个小竹篮,竹篮里装满各色各样的线材,还有针、香料,林奶奶准备做手鞠球,手鞠球是小雅村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件手工制品,在小雅像林奶奶这个年纪的老人都会这门手艺,先用无纺布把香料包起来,再很细的素色线一直缠成一个和乒乓球差不多大小的素色球,最后在球体上锈各种几何图形和花样,看上去小巧玲珑,可爱无比,可以做成挂件,也可直接买来摆放欣赏。林奶奶打开院子里的灯,坐在小板凳上一针一线的绣着,她一个星期可以做五六个不同大小、花样的手鞠球,有时还会编一些五彩结绳,等到周末来小雅游玩的人多的时候,去街上找个地方铺上一张布摆起来售卖,小雅很多老人都会做手鞠球来赚一点零用钱,手鞠球耗时耗力,卖价也相对较高,林奶奶多的时候一个周可以赚差不多五百块,而他把这些钱都存了起来,显然都是留给一熙的,林奶奶和林爷爷原本有两个儿子,但是命运弄人,大儿子还没成家就走了,林一熙的父母也只留下林一熙一个人,林爷爷和林奶奶这一生,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根本不敢想象其中的痛苦。
一熙洗完澡披着头发出来,看见林奶奶在做手鞠球,便抬个小板凳做到边上,呆呆的看着奶奶。
“奶奶,你教教我做这个吧,我也想学”。
“小丫头,你有耐心学会吗?”
“当然,我那么聪明,怎么能学不会呢!”林一熙边假装生气的反驳,一边从竹篮拿出了线材,准备做结绳,林奶奶在她初中的时候教过她。
“你看,结绳我都学会了,这个小球有什么难的,奶奶,教我嘛,我学会以后和你一起做好不好嘛”
“好好好,以后奶奶慢慢教你”
“奶奶真好”,一熙笑着和林奶奶撒了个娇,又低头继续编着手中的结绳,一个多小时后,一熙便编好了两根配色不同的结绳,一般来说,端午节才会戴结绳来辟邪,可小雅村的结绳色彩艳丽,来游玩的人很喜欢,都爱直接买了当饰品。
“奶奶,我困了”林一熙把结绳递给奶奶说道。
“嗯,去睡吧”
“好,奶奶晚安”一熙笑着和奶奶说了晚安,又朝爷爷喊了声晚安,然后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被子上也都是阳光的味道,她说自己要回小雅,林奶奶不知道把这个房间收拾了多少遍,一熙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放到衣柜里,又把护肤品和书一类的东西放到书桌上,收拾好一切后躺到了床上。
当身边的人群都热闹的时候,一个人会顺其自然的开心,可当身外物物的时候,内心才会波涛汹涌,千思万想齐头并进,冲出牢笼。一熙突然想到自己还工作的日子,不禁质问自己,自己现在才24岁,在这个年纪,回来小雅,对吗、可以吗?自己是真的因为喜欢小雅才回来,还是为了逃避?她翻了几下身,脑海一下子闪过沈泊云坐在木板车上摘下帽子口罩后的样子,“那颗奶糖回来小雅做什么,他会留下来吗?”一熙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竟然自言自语问出了声。
沈泊云醒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才六点多,可小雅村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热闹起来,村民养的公鸡不断在打鸣,素河岸边的人们来来往往,赶车的村民拉着自己家的牛马装上木板车准备启程接客人,更早起的村民将摘的雏菊花捆扎成束放到篮子里用扁担挑着,准备送到街上的花店。沈泊云坐在床上神游了好一阵才缓缓下床,进了洗漱间准备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可他打开热水器老半天也没有热水,反复把插头拔了又插也没反应,纠结一番,沈泊云用冷水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他觉得肚子很饿,可村庄离街道有差不多3里路,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卖早餐的,沈泊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出去,他不想看见其他人,也害怕其他人和自己说话。
沈泊云想再找找厨房有没有吃的,他在灶台周围翻了一圈,发现除了油盐酱醋也没有吃的,又打开冰箱看了看,果然里面有一把挂面,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有两个月才过期,沈泊云拿着挂面走回灶台,把锅刷了好几遍,拧开煤气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放了一点还没过期的油盐就吃了。
吃完那碗没有味道的面,沈泊云看了看家里,他想着来都来了,怎样也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便想动手整理一下家里的东西,他在厨房找了一条红色围裙系上,便开始收拾厨房、再把客房和二楼三个房间包括沈东权住的那间都收拾了一遍,最后用水彻底冲洗了一遍院子的地板,又把早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晾在院子里,结束这一切后,沈泊云家终于有了一点生气,看着自己收拾的成果,他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泊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是沈东敏。
“东敏叔,怎么了”沈泊云问道。
“泊云呀,过来吃饭吧,你婶婶做了一桌子的菜要给你接风,你弟弟妹妹也在家呢!”电话那头的沈东敏说道。
“恩,好”
“要不要过去接你,你认识路吧!”
“不用,我认识”
挂断电话后,沈泊云才发现忙了一阵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解下围裙,戴上鸭舌帽出了门,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是压低帽檐,一直到沈东敏家门口才把帽子拿下来,他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你是泊云哥哥吗?”小姑娘疑惑的问道
“嗯”沈泊云点了点头
“快来,我们都等你呢”小姑娘边说边把他拉进门,一直拉到厨房才放手出去,沈东敏和妻子在厨房摆菜打饭,见沈泊云进去,沈东敏让他先坐下,马上就开饭了,又喊了一声“泊军,吃饭了”,又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人“泊云,这是你婶婶,姓林”,沈泊云朝林婶婶鞠了个躬,说了声“婶婶好”,林婶婶是沈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却很热情,从沈泊云进来就一直带着笑脸对他说道“泊云呀,以后常来家里,虽然不住一起,但都是一家人”。
“嗯,好”,沈泊云也回道。这时,一个和沈泊云个子差不多高的男孩拉着刚才开门的小姑娘也进来了,沈东敏又介绍道“泊云呀,这是我孩子,大的叫沈泊军,小的叫沈泊慕,是你的弟弟妹妹,泊军比你小两岁,以后你们兄弟两要互相照顾,他在街上的百货超市工作,做管理的,泊慕现在才八岁,你以后也要照顾一下她”沈泊军介绍完两个孩子,沈泊云也点了点头。
沈泊军却全程没说一句话,坐在饭桌前一动不动,他脸色很是难看,一副苦瓜脸,只有沈泊慕笑着问道“泊云哥哥,你从哪里来呀,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什么哥哥,泊慕别乱叫”沈泊军带着不快的情绪说道。
“泊军,说什么呢”林婶婶急忙说道。
“不是吗?十多年不见,我现在可不想多一个家人,更不想多一个哥哥”
“你住口”沈东敏冲儿子吼了一声,这一声把沈泊云都吓到了,沈泊慕也坐在位置不敢讲话。
“算了,我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下午还要上班,我去街上吃”沈泊军从凳子上站起来便出了门。
沈泊军走后,沈东敏对沈泊云说道“泊云,你别管他,他脾气一直不好,有时对我们说话也不客气”,林婶婶也点头说道“是呀,泊云,不管他,吃饭吧,泊慕,快给泊云哥哥夹菜”。
沈泊慕见母亲这样说,便笑着夹了一块肉放到沈泊云碗里,说道“泊云哥哥,吃肉”。
“嗯,没事”沈泊云苦笑了一下,他心里自然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跳梁小丑,可他还是觉得要给善良的东敏叔、林婶婶还有泊慕一点面子,他面无表情的吃了这顿饭,期间林婶婶还泊慕一直往他碗里夹菜,结束后,他帮着林婶婶洗了碗,拖了地,泊慕一直缠着他说话他也没理,做完一切后,他和沈东敏和林婶婶说了再见便出了沈东敏家。
沈泊军在街上找了家小吃店点了一份浇盖饭,对于突然出现的沈泊云,他实在没有好感,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沈泊云经常回小雅,他是在雅蓬城长大的,说话、穿衣打扮都是城里人模样,沈泊军却是地道的农村孩子,每次沈泊云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对他特别照顾,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沈泊军在沈泊云面前总觉得自卑,后来,沈泊云走了,留下沈东权一个人,沈东权生病的时候,是他沈泊军和父亲沈东敏在床前照顾沈东权,而沈泊云这个亲儿子从未出现,现在沈东权走了,在他和父亲处理好了一切后,沈泊云又回来了,沈泊军觉得自己没有大的心胸、高的境界,在他看来,沈泊云就是一个不择不扣没心没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