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啊等,从小暑等到大暑,大公子还是没有来。
这一天,罗梨生衣衫褴褛,悄悄在土堆中撒下一堆秕谷,然后盖上一个破箩筐。饥肠辘辘的她在捕几只鸟。
正在罗梨生精神集中要拉绳子的时候,远远一队骡子队伍簇拥着一个轿车在大路上来,声势浩大惊了自己的鸟。
梨生以为是大公子来了,急忙如山猫一般缩在谷堆一旁,细细查看时,轿车竟不似往常一般去到大户头家里,竟然徐徐向着自家方向走去。梨生一溜烟抄着近道回到家中,从床沿下摸出自己的小镜子小梳子,将那干草一般的头发挽成一个疙瘩,怯生生待在母亲身边,紧张而兴奋地期待大公子的到来。
可从车上下来的并不是大公子,而是一个穿着严谨的妇人。妇人与母亲做了礼,母亲也回礼,二人就挽着手进屋落座,梨生从橱柜里找出一个碗来,从瓦罐中倒了水奉上。
妇人左右看了看家中环境,笑道:“娘子简朴至此,却也从来不问家中帮助,我私心是服娘子的。”
母亲道:“是老太太仁慈送我到这里来,我与两个孩子虽苦,但毕竟有个落脚处,不至于忍饥受寒。”
妇人道:“老太太也去了这些年,哥儿我听着身体也不大好,娘子就没有回去的想法?”
母亲道:“绝无。”
妇人道:“娘子也不看着老爷昔日的情分吗?”
母亲道:“没什么可讲的。”
妇人笑道:“知道娘子心气高,我今天来,也不是做说客,竟是个传话的人。”
母亲道:“姐姐既来了,不能叫姐姐无功而返,有话请讲。”
妇人道:“老太太去世之时,心中念着哥儿姐儿,直到合上眼,娘子也不松口,最终也没见最后一面;太太走的时候,心中也有一大悲痛,走时对老爷说,家中姬妾虽有,但无可贴老爷心意者,若自己闭了眼,还请老爷把娘子请回来。娘子也不肯。如今老爷身边孤单,大小姐叫我来请娘子回府。”
母亲冷笑道:“我有孕之身初入罗府,众人都说我不祥,说我腹中孩儿来路不明。双生子诞生不足月,是老太太逼着老爷将我赶出门去。太太对我咬牙切齿,大小姐更是视我如仇如敌。如今怕是因着二公子没了,老爷才想起这出路不明的老三来了。”
妇人道:“娘子可知自己身份不同,老爷在朝为官,自然须处处当心。如今二公子战死,大公子也要进京去,这府中萧条,老爷又不愿意续弦。二则哥儿这个病症我瞧着也不能再拖。娘子有了这台阶儿下去,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哥儿姐儿考虑。”
母亲看了一眼内屋,无言半日。
妇人又道:“在哪里受苦不是苦呢?娘子何须太为难哥儿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