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家声去后山在夫子的坟前呆坐了半日,将自己这两月的遭遇都说与了夫子听,虽说斯人已入土为安,可家声心中不免伤痛,心想,若是自己未曾去那县城逗留那么久,或许夫子、师傅他们就不会死。祭拜后,家声又从山上拾了些枯枝,在玄清道观前摞得人高,遵从师傅的遗愿,将其火化。
火势熊熊,一股青烟直冲云霄,蒙蒙烟雾中,家声仿佛看到了师傅的身影,他听见玄城道长对他笑道:“家声,师傅羽化而去,自此尘归尘土归土,这条路是每个人的归宿,无需伤悲。天道茫茫,死生齐一。”说罢,一股清风徐来,吹散了这烟,也吹散了师傅,只留下余音萦绕。
家声细细将师傅的骨灰拢进一块布,带到道观后的那片平台之上,他知道,这是师傅素日里最喜爱打坐练功的地方,在这里,不仅可以将山下风光一览无余,更能让人生出天地壮阔之感。家声将师傅的骨灰摊在石桌之上,看着轻风扬起,骨灰飘向大地山林,心想:或许师傅此刻和几位师叔已脱离了这肉体凡胎的束缚,自由自在于天地间吧!他诵起师傅最喜的那首词: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一葛一裘经岁,一钵一瓶终日,老子旧家风。更著一杯酒,梦觉大槐宫。记当年,哧腐鼠,叹冥鸿。衣冠神武门外,惊倒几儿童。休说须弥芥子,看取鹍鹏斥鷃,小大若为同。君欲论齐物,须访一枝翁。
直待诵完,家声顿觉释然,他忽然理解了师傅对他说的那些话,死,或许只是生的延续。
“师傅,我走了!”家声喃喃道,找了一把铜锁,将道观的门锁好,便下山去了。
接下来,他四处打听大哥家庆的消息,师傅的遗书里写的分明,大哥找到了小婉姐,可是小婉姐却生病了。家声去过原来哥哥做工的张家粮铺,可是铺子里和张家早已空无一人,后来他又跑遍了新平县城的所有医馆,还是没人见过家庆他们。家声每天都十分牵念:大哥,你究竟去了哪里?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我哥哥和小婉姐平平安安!
可这茫茫人海,要找寻一人真似大海捞针,不得已,便去应山县找了熊七董老玉他们,请会中兄弟一起帮忙打探大哥的消息,一有消息便赶紧来通知他。如此后,家声才安心开始忙碌起义仓的事情来。
家声寻遍全村,仅有十来户人家尚有人在,都是冯家族里的人,其中以冯家长老冯正山最长,自从村民们抢空了冯家粮库后,这些人都是靠冯正山家藏在地窖的余粮撑过了这些个日子,可到如今,也已经捉襟见肘,顿顿难捱了。
家声到冯正山家时,其子冯子庸正站在院子里对着屋内骂骂咧咧:“老不死的,让你把家里的粮拿来喂猪狗,现在可好,自家人都快饿死了,老东西,我看你去哪里讨饭……”屋内除了拐杖杵地的咚咚响之外,便只传来阵阵咳嗽声。
冯子庸正骂的凶时,听到院外的脚步声,一转头,见是家声,颇感意外,皮笑肉不笑道:“呦呵,这不是李家的小子吗?还没饿死呢?这回是狼来了还是衣锦还乡,救济乡邻来了?”原来他心中还记恨着当初村里办粥棚时,自己被家声打的事。
“子庸大哥,我这回来是找正山伯有事的。”家声心中早已忘却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冯子庸和自己同辈,年龄长些,所以还是恭敬地回道。
“死了。”冯子庸大叫道,随后便冷哼一声回了屋。
家声摇了摇头,听了正屋内的声响,便走了进去,一看冯正山,正躺在一张竹躺椅上,咳得气喘吁吁,扶着扶手想挣着起身,却是力不从心。家声赶忙上前,托着他的双手让他坐直,冯正山眯着眼睛瞧着眼前这个少年,打量了半天。
“冯伯,我是家声啊,李家声。”家声边说着边站到侧面,让外面的光照在自己脸上。
“家声娃?你回来了?”冯正山这才似乎认出人来,颤颤巍巍说道。
家声点了点头,见冯正山咳得紧,便将桌上的水递给他喝了,这才将嗓子里的那口浓痰压下去。“家声哪,这么久你去哪了?听说你和土匪走了?”
“没有,冯伯,我咋会和土匪走呢嘛?”
“呵呵,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娃娃,要不是和土匪走,你咋能活到今天还生龙活虎嘞?”家声刚想解释,哪知这老头摆摆手道:“行了,你这娃娃,我又不是要举报你,你怕个啥子?我只是想啊,如果你和那些土匪真有交情,能不能弄些粮来。你不知道,自从我家地窖里的藏粮被吃光后,已经好些日子没吃一粒谷麦一粒米了,我冯家十余户人,就靠逮耗子维生,说来也怪,原先有粮时,这耗子是成群结队来偷吃,以往粮库里赶老鼠,只要放个猫就行,可这次放进去的十几斤的大猫竟然被耗子活活咬死了,后来又抓了几只猫去,也都被咬死了,后来又有人拿了陶猫瓷猫,可耗子根本不怕,最后实在没办法,便留了人看守,可没想到如今耗子也成了王,竟然敢咬人了。这地窖里的粮,怕是有一半都进了耗子的肚子了。可自从粮吃光后,这耗子也不知道躲哪个洞去了,好容易才能碰到。我掐算这再过个几天,估计我们都得饿死了。”
原来这冯正山说了一大堆,只是希望家声能弄来粮食,哪怕这粮是土匪的也无所谓。家声笑道:“冯伯,我是真的不认识什么土匪啊。”冯正山一听,眼中布满了失望,家声继续道:“可这一回,有位朝廷的大官,要在咱冯家沟设义仓啦。”
冯正山一脸狐疑,没好气道:“你这娃娃,尽胡说咧,你是看我年纪大了吧,可我脑子不糊涂嘞,哪个朝廷大官会知道咱冯家沟,还在这设义仓?做梦呢吧。”
家声蹲下身子,平视着冯正山:“冯伯,家声啥时候撒谎过?你看看我,像是胡说吗?”
冯正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谁知道?你在外面这么久,难保不学会了。”
家声无奈,只得将自己在新平县城和督赈钦差阎敬铭的事情讲了,并将阎老对于选址一事的回信拿出来给他看,这老汉哆哆嗦嗦地捧着信一字一字细细看完,这才信了家声的话。长叹一口气道:“谢谢老天爷,终于盼来活路了。家声啊,没想到你还有此奇遇,我真是要替这十几户人家好好谢谢你啊!”说着竟要起身,那深陷的双眼留下两行混浊的泪来。
家声忙按住他,家声看着他满是沟壑苍白的面庞,知道他此刻定是真心实意的道谢,忙说道:“冯伯,不必谢我。我不也是咱冯家沟的水土养大的吗!”
冯正山忙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家声娃,那你这会来找我,是为了……?”
“哦,是这样的,阎大人交代我这么大的一个事,我怕不能胜任,所以来找冯伯您帮忙来了。”
“我?我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能帮你什么哦?”
家声笑道:“冯伯,这老话说得好,人老心不老嘛。这次找您也不是要您出力气,只是两件事希望您和乡邻们说一下。第一,咱村子自从大旱以来,外出逃荒的十之八九,希望您可以告诉那些能找到的人,让他们回来,共同打理义仓,并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人嘛,总不能一直在外面飘着。第二,就是希望您能说动那些有力气的人,一起帮我干干活,义仓早一日弄完,咱也早一日安身不是?”
冯正山一听,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些血色:“这些事简单,就是不用我说,他们也一定会同意的。”
家声想了想,道:“我也想过,自己和他们去说。可是我年纪小,怕是他们不信嘞,您老德高望重,说了他们一定都答应。”
冯正山露出一丝笑容,道:“也是,好,家声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动他们,让他们跟你好好干,至于逃荒出去的人,我只能尽力,能回来多少是多少了。”
果不其然,这十几户人家的壮劳力一听冯正山说家声要在冯家沟弄义仓,便都赶着去学堂帮忙,收拾整理,家声将情况及时与县衙禀明,县衙派人来查验后,没几天便送来了第一批募捐来的粮食,村民们高兴坏了。县衙只派了俩人在此负责,其他的搬运、看仓库等活都是家声安排乡民自己负责,有了饭吃,人们连守夜都变得积极起来。很快,冯家沟义仓的事就传得附近乡里人尽皆知,附近的村民来领取赈粮,家声都安排人逐一核实并登记造册,渐渐的,一些逃荒在外的冯家沟人回来了,冯家沟如同枯木逢春,又焕发出了一些生机。
这天,狗娃还有家声婶娘家的大宝二宝回来了,当他们在学堂门口喊家声名字的时候,家声都没认得出来。
“家声,是我!”狗娃撩开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乌黑的脸,露出一口白牙,叫喊着。
家声听这声音,熟悉的声音:“狗娃?”
“哎!是我!”狗娃兴奋地跑上去一把抱住家声,家声也连忙紧紧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心道:“狗娃,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家声哥!”
家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人,一身破衣,也是形容不整,怔了片刻,失声道:“大宝,二宝!”
俩人见家声认出了自己,也上前和他们抱成一团,四人只是紧紧抱着,似乎没有人舍得放手,也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先是开心的傻笑,过了一会,二宝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接着大宝,狗娃也都抽泣起来,家声的泪也不知不觉流淌出,这里面有多少辛酸苦辣,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四人就这样哭哭笑笑了很久,才松开手。家声问道:“大宝,婶娘和二叔呢?咋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二宝一听,刚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家声哥,爹娘都死了!”
家声一听,只觉心头一紧,如抽搐般掠过的疼,大宝见状,缓缓道:“家声哥,你也别难过了,爹娘走了两月了,他们为了把吃的都省给我俩,活活饿死的。我们一家从村子出去,便跟着好多人一路往西去逃荒,走了有多远都不记得了,有人说那是到了内蒙了,到了那里有好多人去牧民家里帮忙放羊放牛,混口饭吃。可是那里的草地也渐渐枯了,而且狼群越来越多,有好多人被狼咬死,后来人们吃的也没了,便去偷羊偷牛,当地的牧民便到处赶逃荒的人,赶不走的他们就用弓箭射,用鸟铳打,就这样,我们便又沿着原路,一路回来了。”
家声看了看二宝的那双破草鞋,脚底板已经都是茧子,尽管如此,还有不少水泡和溃烂的伤口,家声把他的鞋脱下,心疼地问二宝:“疼吗?”
二宝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开始很疼,可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也不知道疼了。”
家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哥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挨饿了。”
家声见狗娃一直低头不说话,便问道:“狗娃,咋了?回来咋还不高兴?这回咱这建了义仓,以后就饿不到了!”
狗娃摇了摇头,擤了一把鼻涕道:“我高兴,家声,我真的高兴。”
“高兴就笑一笑嘛!”
“可是,可是二蛋他……没了……”
家声一怔,“二蛋……咋没的……”
狗娃沉默片刻,道:“被那些狗日的害了,那日我俩走到一个荒村,便找了个地方过夜,他正好又染了风寒,浑身没力,我便想着到处去找些东西给他吃,谁知一伙土匪,他们不是人,他们饿得不行,就把二蛋抓了去……”说着,狗娃嚎啕大哭起来。
家声的心中早已明白,二蛋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他想起往日里最要好的朋友,回忆起童年时光,想起几个月前他们还一起在冯家的水田里夜拔罂粟,一起守村子……刚刚平复的心,又再次抽搐起来。
时间,是一剂良药,再深的痕迹,也能慢慢抚平。个把月过去,义仓已经如同一台机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正常运转。有了狗娃、大宝这些兄弟好友,家声轻松了许多。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县衙争取更多的粮食,新来的县令知道他和阎老的关系,所以也一直照顾有加,义仓不久便远近闻名,人们感念钦差大人的恩德,便刻了一块“丹心义仓”的匾额,悬挂在学堂门上。家声在学堂前院的正堂里摆了夫子和师傅们的牌位,他心想着,让夫子、师傅师叔们也看看如今的冯家沟。没人的时候,家声会静静陪着他们说会话,就像他们还活着时一样。现在唯一让家声时刻牵挂的,便是哥哥家庆的下落,至今依旧音信全无。
腊八的这天,村里熬起了腊八粥,学堂的门口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一个人的到来,让喧闹的人群忽然沉寂下来,果然有人叫道:“冯大人回来了!”人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呦,这不是冯家大少爷吗?”“这不是冯永福冯大人吗?”“咋弄成这样了?”人们戏谑着,哄笑着……
家声走到那人面前,轻声道:“永福哥,你回来了。”
蓬头垢面的冯永福忽然蹲下身子失声痛哭,家声对着哄笑的人群大叫道:“别闹了!”说罢便扶着冯永福回家去。
“家声,我知道,是你向钦差大人求情,所以我才捡了条命。”
“永福哥,别这么说。”家声心里五味杂陈,虽说冯永福也曾作恶多端,可对自己,毕竟有些恩情,何况,他还是永兰的亲哥。
冯永福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道:“这些日子,我在县衙大牢里,已经想的透彻,人生苦短,能活着已经万幸。过去的几个月就像梦一样,如今梦醒了罢了。”
“永福哥,能想通就好了,人活着最重要,没啥过不去的。”
“嗯,”冯永福用力点了点头,他望着家中熟悉而陌生的一切,长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家声宽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多想了。”
永福对着家声,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怎么说,家声,还是要谢谢你!你知道吗,当初永兰托我打听你的下落,我明知道你在大牢里,却始终没有告诉兰妹。我对不住你。”
家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前几个月,面前这个人还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官员,如今却沦落成这样,这真的是命运还是人为?家声不知道。后来冯永福又告诉家声,自从进了大狱后,岳父刁家便断绝了与自己的一切关系,妻子刁秀楷也另嫁他人,刁家甚至还想买通县官,将自己置于死地,省去以后麻烦,可县令想来这是钦差之命,无论如何不肯下手,这才免了一死。
家声突然想起永贵,永兰去世的那天自己去找过他,可原先他住的地方却早已没了人影,便问道:“永福哥,你可有永贵的消息?”
永福一愣,半晌才回道:“他死了。那日他烟瘾犯了,来找我要大烟,我没给,后来他回去发疯,把那个孙来娣一刀捅死了,自己熬不过,也吊死了。下人去送饭看到我才晓得,就给他们收了尸。”
家声听了心中懊悔,早知道早些强制他戒了这烟瘾,他也不至于死在这鸦片上头。家声将永兰得瘟疫而死的消息告诉永福,永福愣了一会,忽然对着堂屋跪下,哭道:“爹,娘,永福不孝,没能照顾好弟弟妹妹,没能撑起这个家,更没能好好替你们养老送终啊,儿不孝啊!”
晚上,家声端着一大碗腊八粥来给冯永福,他想着劝冯永福去义仓做事,永福怎么说也是当过官的人,如此闲在家中也是闲着,不如一道去义仓帮忙。
冯永福自然心中十分感激。他喝完最后一口粥,突然问道:“家声,你认识熊振奎、董老玉二人吗?”
家声盯着他,不知道何意,正想着如何回话,谁料永福继续道:“这两个是砍刀会的头目,前些日子被官府围剿抓了去,也关进了大牢。”
“什么?”家声大惊失色,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忙于义仓的事,竟然对熊七董老玉他们的事情毫不知情。
冯永福叹道:“我知道,你认识他们。他们在牢里和我说过话,还问过我认不认识你的。”
家声忙问:“他们现在怎样了?”
冯永福道:“前天已经问斩了。”
家声一听,瘫坐在椅子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想想前些日子还曾在一起吃饭喝酒,如今却阴阳两隔,如何不令人伤心?“七哥,老玉哥,你们一路走好!”家声在心中把这句话念了无数遍。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可是才刚刚过年,还没到正月半,便有县衙官吏来寻家声,原来大清朝廷在洋务派的坚持下,决定选派聪颖幼童赴外国留学,学习各种科学技术,业成归来,在国内分科传授,这样中国便可以掌握西人之长技。阎敬铭在官员选人之时,极力向李中堂推荐了李家声,中堂大人虽说并不认识其人,却碍于阎的声名,便将家声列于名册之中。家声一开始听说,既兴奋又紧张,可想起那夜在白泉村和艾德的夜谈,他还是决定出去见见世面。
很快,家声便收拾好行囊,告别了乡邻,去了上海的留美预备学堂,在该学堂学习一年中文、英文,考试合格后便去了美国留学。
家声怀着寂寞、凄凉、悲哀但又兴奋、好奇、激动的复杂心情来到了万里以外的新大陆。可是光绪七年,针对之前清廷颁布“幼童出洋,原期制造轮船精坚合式,成就人材,以裨实用。若如所奏种种弊端,尚复成何事体”的上谕,有大臣建议撤回留美幼童:“……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亟应将局裁撤……”当时的《申报》写到:国家不惜经费之浩繁,谴诸学徒出洋,孰料出洋之后不知自好,中国第一次出洋并无故家世族,巨商大贾之子弟,其应募而来者类多椎鲁之子,流品殊杂,此等人何足以与言西学,何足以与言水师兵法等事。
于是这一年,这群留学少年被迫中断学业,悉数被遣送回国,家声自然也在其中。当他从上海下了轮船,又赶了几十个昼夜路回到冯家沟时,迎接他的似乎并不是热情的乡民,而是冷漠、嘲讽,和他再次踏进这片土地一样。
家声努力给自己一个微笑,一头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更加另类,他快步赶回家中,院子和屋子里都很是整洁,正屋的条案上除了爹娘的牌位,更是多了一副娘的画像,家声开心的笑了,眼前浮现出那个丁丑年的“小天仓”节中,母亲、哥哥和自己,三个人快乐忙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