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起来了?
彭璟容迅速抬起头来,和孝依皇后对视一眼,母子二人皆是心中一惊,迅速起身向外走去。
还未及正殿,就听见殿中一把清脆的女声响起。
“五哥,你这是做什么?父皇面前,你是要跟妹妹我打架啊?”
“香妹妹,你生的这般娇弱,五哥怎么舍得弹你一根手指?只要你把姚淇悦交出来,五哥不但什么都不跟你计较,还可以亲自跟妹妹斟酒倒茶,赔礼道歉。”
偌大的正阳宫中,一身玄衣的男子紧紧揪着天香公主衣领,俊美的脸上阴沉着,一双狭长的凤眸里精光锐亮。
不是旁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五皇子彭云涪。
他语气凝重而且激动,沉声道。
“那姚淇悦对五哥来说很重要,妹妹还是赶紧把他交出来的好!”
“笑话,你的人丢了,自己不好好去找,却来拉着我要人,是何道理?”
天香公主被挟持在彭云涪怀里,却半点慌张也没有,反而冷笑一声,当面回呛。
而后,又看向堂上的梁帝,水晶一般的眸子里就泛起了一层盈盈泪光,哀声叫道。
“父皇,您瞧,五哥哥欺负我……”
“哎呀,好好的日子,你们兄妹俩又折腾什么?”
寿宴已经进行到尾声,梁帝早已喝的不胜酒力,醺醺然了,他年岁已高,此时又喝醉了酒,脑袋里不由昏昏然一片,只是勉强撑着身边鹂儿的手臂,皱眉叫道。
“祎儿,你快放开你妹妹,她年纪小,你欺负她做什么?”
“父皇,不是祎儿不听你的话,只要你发句话,让香妹妹把姚淇悦交出来,我就放开她!“
彭云涪修长的手指捏着天香公主的脖颈,浓黑的眉头紧皱,语气越发急切。
他一刻也等不了。
自从知道姚淇悦那小子被天香公主给带走了,他的心就像是有一锅的蚂蚁在噬咬,他等不了,他必须要尽快见到他的人!
如果那小东西出了什么意外,他不介意跟天香公主闹翻,甚至是……
他的手指越发收紧,天香公主白皙的脸蛋就迅速涨红,还有点发紫。
眼看这么一个冰雪般的人儿就要被捏死在他手里。
两道身影从偏殿冲出来,齐声喝道。
“彭云涪,放开她!”
“母后……哥哥……救,救救香儿……”
天香公主一见到这二人,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伸长了两只手,想要去抓住二人的手,一张脸上又是委屈又是可怜。
孝依皇后的眼圈登时红了。
儿子是她的政权武器,可女儿却是她的心头宝。
这个女儿生下来就冰雪可爱,聪明伶俐,最是乖巧不过,很得她的欢心,更何况,梁帝有五位皇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格外娇宠。
正儿八经是尊贵的公主。
而今她的心头肉却被人挟持在手里,还被欺负得快要憋过气了,孝依皇后简直比自己被人掐着脖子还要紧张难受,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口中厉声喝道。
“彭云涪,放开香儿!不然,本宫要你好看!”
“母后,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不料,这个大胆放肆的五皇子不仅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嗓门还压过了她的,威胁的格外直接。
大殿之上,众人一片噤声,互相悄然对视,却无人敢出声阻拦。
谁都看得到,这位在盛京名声不大好的荒唐王爷彭云涪,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玩世不恭,而今剑拔弩张,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通红一片,杀气腾腾。
毕竟是游牧民族出身的皇子,还自幼在凶险的大草原上长大,这位五皇子一旦动起手来,就会跟那游牧民族一般凶残霸道。
更何况他的母妃是梁帝的宠妃,他还是梁帝最为宠爱的皇子。
谁敢轻动?
谁敢轻劝?
就连孝依皇后,也被这双狭长的充满血色的眼睛给逼的堪堪收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一瞬间,殿内空气凝固,天香公主的脖子上硬生生被捏出了几根红红的手指印,彭云涪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沉凝重。
“香妹妹,把姚淇悦交出来,不然,别怪五哥狠心……”
“我,我没有……”
天香勉强撑着身子,声音干涩艰难。
一边陪她坐着的陆纤纤虽是武将世家出身,却也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手中的银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在大殿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手指颤抖着,哆嗦着嘴唇,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
“五皇子殿下,公主殿下并没有抓你的小厮,你要她拿什么交给你?”
不料,不远处的座位上,却有一人已经站起身来,气息纤细却平稳。
是孟江雪。
她身形瘦小单薄,一双眸子又圆又大,却并不十分明亮,反而透着一股怯生生,身上那件粉红色的衣衫衬得她脸色粉嫩,可在这满堂的显贵命妇大户小姐中间,显得十分普通。
只是此刻,在这满堂的显贵小姐里,她是最勇敢的那个。
她依旧是那副颤悠悠怯生生的样子,手指紧张地捏着粉红色的手绢,气息纤细微弱,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可她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没有半点怯懦结巴。
彭云涪愣了一下。
他怀中挟持的天香公主也愣住了,事实上,在座的人心中都吃了一惊。
包括站在孝依皇后身后的彭璟容,他望着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眸子微缩,这个小丫头一向胆小怯懦,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能站出来替自己的妹妹说话。
还真是难得。
事实上,孟江雪的目光也刚刚从彭璟容脸上飞快地收回来,她注意到了彭璟容脸上的惊诧,还有欣赏,心中不由一阵欢喜,挺了挺自己单薄的身子,迎着彭云涪杀气腾腾的凶狠眼神,再一次抬高了声音。
“五皇子殿下,公主殿下自从进入宴席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坐着,根本就不曾出去过,而从头到尾,公主殿下没有跟五皇子殿下您碰过面,你的小厮更是一直都留在您身边,公主自然也没有见到他,又怎么会抓走您的小厮呢?”
“你又是哪里蹿出来的小菜苗?”
这满堂的人都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却突然跳出来一个瘦得跟绿豆芽似的小丫头替天香公主辩解。
彭云涪心中很是不快,他压低眉头,脸上杀气更重。
不料,孟江雪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不仅没有半点退缩,反而一把打断了彭云涪的话。
“五皇子别管我是从哪儿蹿出来的,也别管我是哪根小菜苗,但这世上的事都辩不过一个理字!
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诞,圣上和娘娘宴请大家,本是一团喜气其乐融融,五皇子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掐住公主殿下的脖子要人,且不说殿下此番行径十分粗莽,失了皇子该有的气度,就算是看在圣上和娘娘的面子上,您也不该如此!
殿下这样做,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也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吗?”
满堂寂静,孟江雪的嗓子纤细,却句句掷地有声,说到最后,更是把话题强行扯到了目无尊长上面,竟是越扯越大,越扯越严重了。
孝依皇后和彭璟容对视一眼,心中暗暗诧异。
这个平时唯唯诺诺,从不起眼的姑娘,还能有这样的胆量和脑子,可真是出人意料。
“好一张利嘴!”
彭云涪却听得连连冷笑,随手松开了天香公主的脖子,盯着孟江雪的脸沉声道。
“御史大夫孟恒的女儿,口舌原来比你父亲还厉害,只是,若本王从天香公主的随从里找到本王的小厮,你又要怎么解释?”
“我相信公主殿下不会做出这等事!所以……”
孟江雪脸色不变,目光越发坚定,柔弱的身躯就像是迎风站立的雪梅。
“如若殿下真的从公主殿下的随从中找到自己丢失的随从,那孟江雪就但凭五皇子殿下任意处置,绝无怨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孝依皇后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那个柔弱又坚定的女孩子,心中对她又多了一层喜欢。
平素里瞧着这丫头最是文弱,不喜言语,也不爱出风头,原以为她是小门小户出身,因此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柔弱的丫头却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为自己的女儿辩解,解救自己的宝贝女儿。
比那个所谓的将军之女陆纤纤可要强出一百倍了!
这样的人,才配留在香儿身边,才能好好护着香儿。
彭云涪又是一声冷笑,拊掌叫好。
“好!既然孟小姐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又转头看向天香公主,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
“香妹妹,虽然有人为你辨证,可我心中还是不信,五哥还是要查一查你的随从,你答应不?”
“五哥信不过我,也信不过孟小姐,那就随五哥的便喽。”
天香刚刚从彭云涪手中挣脱,立刻有人拿了热帕子送上去,她握着热帕子浮在自己脖子上,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我的随从就在外面,一共是两个侍奴,六个女兵,外带一个车夫,五哥随便去查,查出来就算我的!”
“好!”
彭云涪等的就是这句话。
今日是孝依皇后的寿诞,天香公主从宫外进来献礼,一定不会带很多人。
她事先也并不知道自己今日会带着姚淇悦一起进宫,因此,半路赶往御花园劫走姚淇悦之事,一定是一时兴起,并非事先预谋。
既然不是事先预谋之事,那做事便不可能达到处处缜密。
她劫走了姚淇悦,肯定是要带回公主府的,那在她离宫之前,肯定是把人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