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焰燃亮了他的眸子,这张俊美无双的脸,第一次这样认真,这样郑重。
姚淇悦的心脏便疯狂地跳动起来,事实上,这一路走来,她的心脏一直都在狂跳,现如今,就要蹦出来了。
不过,她的心脏不是因为激动兴奋而狂跳。
是恐惧,和强烈的不安。
她苟且余生,只有报仇这一个目的,自始至终,她所做的一切的,都只是为了报那血海深仇。
就连今日她为彭云涪做的一切,说到底也不过是出于覆巢之下安有完整的警醒。
她在正阳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冒险出动,并不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特殊情感。
不仅没有特殊情感,她甚至是恐惧这个男人对她生出感情。
事实上,她害怕任何男人的感情,因为她太笨,无从辨别真情还是假意,她怕极了再动情,也怕极了再被人利用感情。
她宁愿相信,那条约清晰的交易,互相利用,这已经够了。
她不愿,再动这颗心。
于是她迅速低下头来,扭动着单薄的身躯逃出了男人的怀抱,屈膝跪在男人脚下,声音晦涩低沉。
“主子,奴才永远都是你的奴才,可奴才,也只能做你的奴才,不配主子赏赐别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
动作太快,彭云涪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只见这个原本在自己怀里娇羞不堪的骨碌一声滚到了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跪在自己脚下。
说了什么?他说他愿意做自己的奴才,却只愿意做一个奴才。
不要自己赐予他别的身份?
这算是什么话?
彭云涪有些疑惑,又有些迷惑,他歪着脑袋,摆手吩咐殿中的宫人都退出去,而后眯着眼睛看着地上那小小的一团,又追问了一句。
“你再说一遍。”
“主子,奴才卑贱……”
晏漾宫正殿里的宫人都已经识趣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主仆二人,姚淇悦大胆抬起头来,神情和语气都格外诚恳。
“奴才本就是罪臣之子,苟且潜逃在外的罪人,是为了报满门之仇才苟活至今,奴才唯一的心愿就是报仇,除此之外,再也不敢有别的奢求,主子可怜奴才,又和奴才抱有相同的目的才会留奴才在身边,奴才忠心于主子,尽心伺候主子,都是为了报主子的恩情,并不敢奢求主子的赏赐。”
“说的不错,本王对你有恩,你确实应该忠心且尽心。”
彭云涪弯下腰来,细长的手指缓缓抬起少年的脸。
这张脸生的俊俏清秀,他平日里油嘴滑舌的时候,这张脸就生动而且俏皮,可他如今认真说话的样子,却显得那样惹人怜爱。
彭云涪看透了这张惹人怜爱的面庞下的真实目的。
原来这人是不敢要自己给的赏赐,也是不想要自己给的赏赐。
这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也知道自己要对他做什么,此番跪在地上说出这番恳切的话,实质上就是在拒绝自己。
这对于久负盛名又心高气傲的清河王彭云涪来说,是一种打击和羞辱。
他彭云涪在盛京是有名的美男子,盛京这么多男男女女,喜欢他的人排起队来可以绕盛京城一圈,想要得他垂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竟有人拒绝他。
他禁欲是他的选择,不近男色也是他自己的取向。
但他今日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愿意为人打破选择和取向的冲动,竟还被人给无情地拒绝了?
还是被一个小奴才给拒绝了!
侮辱,简直就是侮辱!
我们堂堂荒唐王爷彭云涪,绝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捏着少年尖细的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姚淇悦,若我一定要把这赏赐给你呢?”
“主子,奴才出身卑贱……”
“老子不在乎!”
“奴才还又笨又皮,总是惹主子生气……”
“老子不嫌弃!”
“奴才长得丑,连跟大公子和三公子提鞋都不配,殿下已经有了大公子和三公子这样的绝色美男,怎么还瞧得上奴才这样的蒲柳之姿?”
这话刚一出口,彭云涪便顿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这人的脸,许久才缓缓开口。
“原来你竟是吃醋了?”
吃醋?
姚淇悦愣住了。
她吃什么醋?
这位主子怕不是脑回路又出问题了吧?
姚淇悦尚在发楞,却见眼前这位主子单薄的嘴唇抿了一下,那双狭长的凤眸透着清亮的柔和的笑意,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又软又轻。
“原来你是介意我府上已经有两位公子?”
姚淇悦眨了眨眼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位主子,还真是草原上长大的游牧民族,性情豪放不羁,什么话都敢往外滕啊。
这里的宫人虽然都退了下去,可这好歹也是皇宫内院,这主子戏弄男宠倒也罢了,说话还如此粗鄙放肆,竟是半点也不害怕自己的话被有心人给听了去,回头传进圣上的耳朵里……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拦住这位主子,可是还没开口,男人便凑了过来,温软的嘴唇在她挺直小巧的鼻尖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你放心,除了你,再也没有旁人,李展和于连的事情,我回头再慢慢与你解释,我们现在……”
“主子……”
他的嘴唇一旦贴上来,就再也推不开了。
不敢喊叫,也根本没有力气,她窝在下面,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唯有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反复浮现。
难道她命中注定逃不过此劫,要把自己守了十八年如玉一般纯洁的身子交代在这里?
她不要啊……
虽说她是明面上的男宠,暖床小厮,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是清清白白的处子身,况且,第一次,据说是很疼的。
而这位主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以为自己是男儿身,若是待会儿他不知怜香惜玉,那自己岂不是要……
姚淇悦虽然自小就顽劣不堪,最是喜欢舞刀弄枪,可这不代表她不怕疼,况且是那个部位疼……
她年少时曾经在月信期贪玩淌了凉水,结果当天晚上她就疼的满床打滚,那滋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而今日,她要承受的痛楚只怕比那一次还要重。
一想到这里,姚淇悦心中就一阵恐惧,眼泪迅速聚满眼眶湿了睫毛,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男人因为欲望而涨红的脸,颤抖着嗓音叫道。
“主子,求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实在是,实在是怕……”
“我什么都答应你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彭云涪的动作在碰到少年眸中的盈盈泪光时,忍不住顿了下来,他压着身体里一波又一波的冲动,声音低沉隐忍。
姚淇悦哭了,眼泪珠儿一下子滚落出来,颤悠悠地沿着脸颊下滑。
“奴才,奴才怕疼……”
怕疼?
这么说,这小子还真的是第一次?
彭云涪心中不由涌出一阵惊喜,心中的激动越发浓,轻轻吻去了少年眼角滚烫的泪水,柔柔笑道。
“别怕,主子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的……”
“主子,我怕……我真的怕……”
这低声的劝慰并不能安抚她心头的惊慌失措,姚淇悦的情绪降至冰点,恐惧像是开了闸,让她不自觉地浑身颤抖,她呜咽着,眼泪流的更凶了。
“奴才怕疼,奴才从小就怕疼,奴才那个地方十分娇弱,是半点痛都受不住的,主子,你就当是可怜奴才,你,你……你饶了奴才这次吧,奴才真的怕……呜呜呜。”
“你这臭小子……”
真真是得寸进尺,抓住了自己的脾性,竟然越发的放肆了。
彭云涪皱着眉头,眼底神色复杂多变,他自幼便是个古怪性子,向来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即便是知道得不到,也要想尽办法得到,就像是抓捕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他也有耐心消磨掉对方的最后一丝精力,成功捕捉在手。
他是出色的猎手,从不会让自己失去任何一个看得到的猎物。
就像是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他要得到他,就会不顾一切,用尽一切手段。
软的不行,他完全可以用强……
可是,那双泪光盈盈的大眼睛,那湿漉漉的幽黑的睫毛,那皱起来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娃娃,让他恻隐之心大生,竟再也下不去手了。
见鬼,真见鬼!
怎么会有人哭得这么丑,丑的让自己再也下不去嘴!
本来嘛。
大好的赏赐,还是两下皆欢的好事,这小子竟然怕得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真是扫兴!
彭云涪心中烦闷,翻身就下了地,一把挥开自己宽大的衣袖,一双眉头拧在一起,嘴里恨恨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