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误会消散,雨过天晴,我们一早便往太极宫请罪,为一气之下的儿戏之言请罪,两国联姻毕竟是大事,出尔反尔,恐怕得不到唐太宗和焉耆王的原谅。
还是在甘露殿的偏殿里,唐太宗果然是龙颜大怒,阴沉着脸坐在御案后,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那点儿心思,“儿女私情搅进国事,你们是拿朕当儿戏?还是拿大唐当儿戏!”
我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还是李恪上前认错,“儿臣知错了!儿臣意属萧氏,无心再娶焉耆公主,请父皇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说的好听!不如说是朕、是大唐言而无信!”李世民越听越气,连御案上的奏议都摔在了地上。
陈福顺着一众宫女、内侍均诚惶诚恐的立着,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恕儿臣难以从命!”他直截了当的顶了上去。
一桩原本和美的两国联姻,就这样灰飞烟灭,李世民身为大唐天子,自然无法向焉耆交待,盛恕可想而知,“你这是跟朕说话!来人!”
眼看他就要闯祸,我赶忙膝行上前,泣诉道:“父皇,都是儿媳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
唐太宗总不会跟我这个小女子过不去吧!何况我哭得那么逼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终于肯冷静下来,闭起双目靠着御座,总算做出了处罚,“回你的王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一步!”
“儿臣遵旨!”李恪缓缓向李世民行礼,和我一起退出了偏殿。
这样的处罚已经是很轻了,毕竟破坏两国邦交的大事。快到甘露门,我才发现他革带的钩子脱了一个,只好让他站着别动,绕到身后去把钩子重新挂好,隐隐觉得有人在身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挨了一下,背部像被人用利器割开一样,火辣辣的疼。
还是李恪警觉,迅速搂我在怀里,迎面接下第二次打来的长鞭,紧抓着鞭子一头,焉耆公主就站在我们对面,满脸全是怒色。
“可儿,你怎么样?”他奋力把鞭子的一头甩脱,向我背后一触,摸了满手的血渍。
“皮外伤,不怎么疼!没事儿!”被人甩了一鞭子,怎么能不疼!但我真怕他会去找朵哈的麻烦,李世民震怒未消,怎敢再让他闯祸。
“你让开,不让开连你一起打!”朵哈持鞭指着我们,五彩霓裳裙随风轻舞,长长的纱巾款款飘荡,海蓝色的眼眸里却是无比的愤怒。
是冲着我来的!是嫌我破坏了她的好事!
“你放开她!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朵哈再次威胁李恪时,已是珠泪盈盈,却迟迟没有动手,她这次是真的动了情!
他无视焉耆公主的警告,仍用身体护着,生怕这个不知轻重的番邦女子突然发动袭击。同理我也在担心,担心朵哈一气之下真会扬鞭打向他。僵持了半晌,焉耆公主淌着眼泪扔下长鞭,只剩嘤嘤泣声留在风中。
“是不是很疼?”直到朵哈走远,他才细细验着我的伤处,一脸的关切。
“刚才疼,现在不疼了!我们走吧!省得朵哈又生事!”哪里有心思关心背上的伤,生怕朵啥突然又跑出来,赶紧拉着他离开是非之地。
回到府里,已经快正午了,他把我抱进蘅芷阁的红木榻上,连连催促侍女去取疗伤的药,不大一会儿,瓶瓶罐罐摆了一大堆。她们把纱幕全放下来,缓缓扶着我爬在榻上,轻轻褪下那件带着血渍的衣衫。
“伤的很厉害吗?”我强忍着痛楚问。
“都皮开肉绽了,你说厉不厉害?你怎么能忍得住!别乱动,我先把止血消肿的药敷在伤口上!”那道鞭伤一定很严重,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嗓声略带哽咽。
当药粉撒到伤口的刹那,还是痛入骨髓,比被朵哈甩一鞭子还疼,又怕他难过,硬咬着双唇不出声。半柱香功夫后,他处理好了我的伤口,把那些瓶瓶罐罐丢在了一边。
“你觉得怎么样?还疼吗?”他拉过一床丝被遮住我的身体,但还是把伤处给露在外面。
“用了那么多药,当然不疼了!”我把脸贴在榻上,就是不想让他看到一额头的汗水,背上还是一阵阵的疼。
“就这样躺着,不许乱动!等伤口结了痂再下来!”他叮嘱我在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保持这个姿色。
“要躺几天呀!我动都不能动吗?”要整天这么爬着,换谁也受不了。
“小心留下疤,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真的会留下疤吗?”我也开始担心,毕竟是那么长的一道伤口。
“你要乱动,一定会!”他把我的长发全抿到一侧,“还是听我的话,别乱动弹!要是留下疤,我以后摸着多不舒服呀!”
“吓唬人!”我一扭头,立即牵动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咧了一下嘴,幸亏没被他看到,又老老实实的不敢动了,“哎!你真的不后悔!朵哈!说真话,她真的很漂亮!怎么说也是个异国美人,还是个公主呢!”
他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反问:“照你这么说!我该去找她?”
“讨厌!”我本来想将他一军,反而被他将住,干脆闭上嘴巴,只字不提。
他笑了笑,缓缓起身,“你在这儿好好歇息!我去看儿子!”
我突然想到玹儿还在萧府,立即大叫了一声,“糟糕!我把玹儿给忘了,他还在萧府呢!”
“你呀!把儿子都给忘了!我早把他接回来了!”他笑着嗔怪几句,起身了出了纱幕。
十几天过去后,我背上的伤结了痂,就是痒的厉害,都抓又不敢抓,生怕留下一道很难看的疤,朵哈那一鞭子还真毒,心里的恨可想而知!
圣旨就是圣旨,他闭门思过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把自己闷在府里,来客都不曾见一个,很耐得住性子。白天就待在书房里,写写字,弄弄琴,逗一会子玹儿,我都觉得烦闷至极、无聊透顶,还不如直接打二十板子来的痛快。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也清新了好多,我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茶放在他的案边,“尝尝好吃吗?我放了好多胡桃呢!”
他放下笔,端起来尝了一口,点头微笑,“还不错!你的伤怎么样了?”
“就是痒的厉害!”只要提到我的伤口,又忍不住想去抓。
“给我看看!”他把茶碗放下,似在等我展示伤口。
我摇头表示不要,在这个书房里脱衣服,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他笑着立起来,把我拉到纱幕后的红木榻上,“这回总行了吧!给我看看!”
我慢慢解下裙衫的衣带,把外衣给褪了下来,唐朝裙装流行高腰,束带不在腰间,却在胸部,恰好把伤口遮个严严实实。
“看不到!”他根本没向背后看一眼,就说看不到。
“讨厌!”我娇嗔一声,干脆把身子扭转,背对着他把束裙的丝带全部松开,这下让他看个够。
立时得到他的责备,“不让你抓,你偏抓,留下这么大一条疤,像只大蜈蚣爬在背上!”
我被他吓了一跳,明明没有抓伤口,怎么会留下蜈蚣一样的疤呢?赶紧转过身子向他求救,“我没有抓伤口,怎么会留下疤痕?你有没有治伤疤的药?”
他抿嘴而笑,眼光频频游移在胸前一览无余的春光,附耳轻声道:“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真的?假的?我对一千四百年前的医疗技术不太放心!除了相信他,也无计可施!只好乖乖把眼睛闭上。他根本没说用什么法子治疗,只是在樱唇上吻了一下,不老实的手在丰盈上揉来弄去。
“又捉弄人!”我连忙把他推开,拿衣服遮在胸前。
“这回不骗你了!你看这是什么?” 他眨眨眼睛,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在我眼前晃了晃,“把眼睛闭上!乖乖趴在榻上,我要亲自给你敷药!”
小瓷瓶就如同我的救命灵丹,不得不照他的话做,红木榻上铺了柔软的锦褥,十分舒适。
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儿动静,他到底在干什么呀?正想开口寻问,就被他重重压在脊背上,火热的胸膛和我的背部摩擦着,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他在喃喃叫着可儿,双手在我腰际、腹部游来游去。
“你不是说要给我敷药吗?”我的气息开始不均匀,被他这么撩动着,不由心荡神驰。
“我骗你的,哪有什么疤痕……!”他的唇移向我的颈中深深吻着,把一只手横抱在腰间,用力一带,将我的身子翻转过来,只见他敞着外衫,露出健美的胸膛,一手托起我的脸颊,俯身深吻下去,手上一推,长裙跟着到了腰部以上。
他炽热的胸膛与身体最柔软之处摩擦着,频频挑动着敏感地带,被拨起的激情在血液里来回冲撞,我失态般回吻着他的唇、颈……这种悸动,好久好久不曾有过了!正在我们浓情绵绵之时,不知谁在帷幕外叫了一声:殿下!
真是大煞风景!
“殿下,焉耆公主来了!说是要跟您辞行!”
细细一听,却是府里内侍的总管张祥,朵哈要走了吗?离开大唐回焉耆国,临走时还不忘来看他一眼。
“请她进来吧!”
李恪理好衣衫,掀起帷幕走了出去,我也赶紧爬起来,披着衣裙,蹑手蹑脚地揭开帷幕,偷听、偷看他们,这朵哈走就走吧!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绿色条纹长裙,头戴公主的花冠,花冠下垂落着细长的辫子,脑袋后换了一条白纱巾,身段婀娜多姿,别样风情的异国美人。
“我要走了!特地来看看你!话就不多说了!只想问一句,以后你会来焉耆找我吗?”她静静坐在李恪的对面,用深情款款的眼神望着他。
“焉耆!”李恪是背对着我,只说了焉耆两字。
朵哈把一串五彩晶莹的珠子放在案几上,“这是焉耆特有的五彩石,非常难得!整个焉耆国只有这一串,也是我的定情信物!你以后拿着它来找我!”
我看得心酸酸,焉耆距大唐国土有七千里之遥,他怎么可能再次见你一面?
“既然是公主的信物,我不能收!”李恪并没有接那珠串。
朵哈苦笑之下收回珠串,抬眼直视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会来焉耆找我吗?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我是说如果有这个机缘,你会不会来焉耆找我?”
李恪沉默了许久,回答道:“人生本无定数,说不定哪天我就真去了!”
“有你这句话!我总算没白来大唐!谁让我们不曾相识在先!”朵哈的泪珠潸然而落,刁蛮公主在爱情面前也会有这种小女儿之态,她突然站起来,一头扎在李恪的怀里,抽泣道:“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到大唐,能不能最后一次……!”
李恪默许的点了点头,我亲眼看到焉耆公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飘然而去,像高天之上飞过的鸿雁,来匆匆,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