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秋意渐凉,天长水净,长安城碧空如洗,一簇簇金菊开满园圃,丹桂飘香,芙蓉、凌霄之花艳丽一时,一个美景金秋。
经过一场风波,小两口儿又好成了蜜里调油,正应了那句‘床头吵架床尾合’,可好景不长,又赶上韦琳琅女儿生辰,萧可一大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硬是绊着李三郎不让他过去。
你也生个孩子嘛!李三郎这样说她,又说当初就是看中她命中宜男,才娶了来做王妃,开叶散叶,嫁过来半年多也没动静,王妃不急,急死王爷!
萧可来不及跟他顶嘴,李丽媛就蹦蹦跳跳而来,当她这个王妃不存在一般,直接奔向父亲怀里,笑得那个甜!穿一身儿簇新的红石榴纱裙,双髻簪着两朵打造精致的牡丹花钗,金灿灿的光华夺目。
“阿娘给媛儿的花钗!好看吗?”小女孩儿就地转个圈子,以展示她的牡丹花钗,又牵起父亲的手,撒起娇来,说是阿娘备下贺她生辰的酒宴,一定要父亲参加。
女儿的生辰酒宴,李三郎不能不去,回头看看萧可,正坐在案几边儿生气呢!朝她说了声儿,去去就来!便抱起女儿走了!一路都是父女俩儿的欢声笑语!
萧可自是气愤,小两口儿刚才还在打情骂俏,一转眼儿就去给拖油瓶儿过生日,又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留住男人总要有个孩子才行!
李丽媛才是今天最幸福的小女孩儿,父亲、母亲和外公家的一大堆亲戚都来给她祝贺,四、五岁的孩子,自是乐得合不拢嘴儿!自来乐极生悲,下午在花园里受了凉,天擦黑就开始发烧,一张小脸儿烧的通红通红,病恹恹倒在了父亲怀里。韦孺人是干着急没办法,大夫开的药又不能一时奏效,看着女儿那难受的样子,忍不住落泪。
“你也别难过了!刚吃了药!总要等几刻才见效吧!”李三郎安慰她,抱着女儿坐在了榻边儿。
“耶耶!别走!抱着媛儿睡!”病中的李丽媛不忘紧抓父亲的衣袖,生怕他突然离开。
“耶耶不走,陪着媛儿!”李三郎把女儿抱到榻上,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柔声哄着入睡。
李丽媛又伸出小手喊娘,要娘跟他们一起睡!韦琳琅嘱咐了侍女几句,刚解开一只钮子,就听门外禀报说是王妃到了,立刻理好衣衫相迎。
萧可是头一次来落雨轩,坐落在低洼之处的荷塘中央,银槛玉砌,轩窗绣户,诗情画意,美不胜收。进了屋子,看都没看韦琳琅一眼,灯火明丽,香气四溢,布置得很是华美,与她如萱阁也没什么区别,该有的人家都有,没有的人家也有,绕过屏风一瞅,李三郎抱着李丽媛躺在榻上,不错嘛!打算在这里歇息了。
“你怎么来了?”李三郎扭头瞧着她,灯火下是一张粉融融的脸儿,穿了一袭石榴色裙子,似笑非笑,又怕她惊扰到女儿,柔声劝道:“先回去!媛儿病了,浑身烫得厉害,我陪着她呢!”
“我就是听说她病了,所以来看看!”萧可向李丽媛看了一眼后,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凉乎乎的,“不烫呀!”
“吃了药好多了!多谢王妃关心!”韦琳琅急忙上前道谢,王妃无缘无故跑了来,决不是来看女儿的!“殿下,我看媛儿好多了!您还是去回休息吧!”
此话正中萧可下怀,看这姓韦的也知道个眉眼高低,立在那里等李三郎起身,没想到被他推却。“宣儿,我不是不放心媛儿,你先回去吧!”
萧可自是碰了一鼻子灰,好你个李三郎!当初说得好听,什么言听计从,这才几天,又忘记许下的承诺了!对着一个病中的小孩子也不好发怒,稳定了情绪,言笑自若道:“媛儿病成这样我也不放心!一起陪着她吧!”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就在这里盯着,看他们能生出什么妖蛾子!
李三郎自认拿萧可没辙!韦琳琅也坐在一边静默着,寝室里的空气似凝结了一般。
夜深更静,落雨轩内一片安宁,侍女们全都立在廊檐下,主人没有休息,她们也不敢擅自离开。好不容易哄劝了女儿入睡,回头一看,他的王妃早就靠着床帏睡着了。
“殿下,您还是同王妃去歇息吧!别为了媛儿,让王妃熬出病来!” 韦琳琅趁机相劝,袁真真事件在先,王妃可不是省油的灯。
李三郎深深叹了一口气,把他的王妃抱了出来,如萱阁内也是灯火通明,一众侍女等王妃不见,个个望眼欲穿,乍见李三郎抱着萧可回来,忙去整理被褥。
“就这么抱着回来了,您也不怕王妃着了凉!”闭月的口气似有抱怨。
李三郎有什么法子,他的王妃赖在落雨轩不走,要不是睡着了,指不定能坐在天明。终于安顿好了萧可,李三郎再也没了困意,只拿起一本书随便翻着,时不时向熟睡萧可看一、两眼,几次摇头叹息!
天色微明,萧可揉着眼睛醒过来,只觉得后背像被车轮辗过一样的酸疼,一翻身儿看到李三郎在她身边儿翻书,这才喜笑颜开。“你不是抱着你女儿吗?怎么又来了我这里?我又是怎么回来的?”睡前的记忆明明是在落雨轩里,难道是被他抱回来的!
“还说呢!”李三郎把书丢在一边,数落道:“赖在人家那里不走,一个孩子你也要跟她计较!”
“谁稀罕跟她计较!”拖油瓶儿的话题实在不想提及,起身叫落雁她们进来梳洗,穿了衣服,梳了头发,正在妆奁里挑钗子,蓦地从铜镜里看到了李三郎,换了一件袍子便往外走,想叫也来不及了,推开窗子,人早就不见了,气得把手上的钗子全摔在了院子里。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天天看着你的拖油瓶儿!
“王妃,您息怒!殿下也是担心县主的病情!”闭月劝解,同时又命侍女摆上早饭。
“我知道!李丽媛就是他的心头肉!挂记着心头肉,连早饭也顾不得吃!”萧可酸溜溜讽了几句,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寻问那群侍女,“你们可曾看见李丽媛那对儿牡丹花钗?”
“见过呀!前天几就听说韦孺人打什么钗子!花了八、九十贯呢!”侍女们七嘴八舌。
八、九十贯!萧可乍舌,一对儿钗子就要这么多钱,韦琳琅真是个有钱的主儿!可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低头思量着,自来到这里还没花过一分钱呢!在伟伦家里白吃白喝,在萧府白吃白喝,到王府更是衣食无忧!这个钱?只得把那个总管叫过来问话。
张祥一听是王妃传,巴巴跑了来,拿不准王妃又生什么事!小心侍候着!用眼睛一扫,早饭在食案上纹丝未动,王妃连饭都顾不得吃,能是什么好事儿!
“我问问你!如果我要买东西,那钱是跟你要吗?”萧可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在这里也有半年多,还见过钱长什么样子呢!
“您想买什么就跟老奴说一声儿!”张祥陪着笑脸儿,原来王妃是要买东西,当下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可摆摆手,凝思道:“府里这么多人,平时是怎么花钱的?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吗?”
“那当然不是!”张祥一听,王妃问得够新鲜,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不反了天了!“府里每个每月都有月例钱,像王妃您!每月都是一百贯!比您低一等的都是三、五十贯!”
一百贯!萧可眨眨眼睛,没见过这个钱呀!往后瞅着落雁、奶母她们。
落雁上前回道:“小姐,您忘了!您的钱都是奴婢锁着呢!您什么时候用才就奴婢要!”
有吗?萧可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儿,既然落雁说有就是有喽!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多钱!想想过去的日子,打一天工才挣几十块!改日定要请雉奴吃酒!想罢吃酒的事儿,又觉得哪里不对,“韦琳琅一月才三、五十贯,她哪儿来的钱给李丽媛打钗子?”
张祥笑抿抿答:“王妃有所不知!月例钱不过是平时零花儿的!夫人再使钱向公中支就是了!”
夫人!萧可白了张祥一眼,“她算哪门子夫人!一月三、五十贯还不够花!我们家是开银行呀!不!金山呀!”一想到韦琳琅乱花自己家的钱,萧可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就算是金山,总有一天也会挖空!”
张祥笑笑,“王妃多虑了!我们殿下是封国的大王!别的不说!光是永业田与食邑的进项……!”
“那也不能乱花!”萧可才不管什么封国不封国,吩咐张祥道:“以后府里买什么东西都要跟我说!我同意才能买!我不同意就不能买!”
“王妃!府里自有管事儿的!再说,老奴也把着关呢!府里事多人杂,您何苦操这个心!”张祥劝阻,也不知道这王妃是哪里不对,每天买什么都要向她回禀,报到天黑也说不完,东西也别买了!
“就这样定了!”萧可才不听他的一堆废话,“还有!以后府里事无巨细,都要向我回禀!听到了吗?”
张祥暗暗在心里叫苦,跛着脚退了出去,唉声叹气地连连摇头,正好与闭月走个碰面,连连向她诉苦,这总管是没法儿做了!
闭月一听,呵呵一笑,安慰总管道:“您别听王妃的!她说那么多,还不是就为一件事儿吗?”
张祥思索半天,拍了一下大腿,总算是明白了!王妃那是跟府里的孺人、媵妾过不去,成心要制她们!连声感谢闭月。
“王妃才没心思管这府里的闲事儿!王妃要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您这总管不就容易当了吗?”闭月冲他笑了笑,飘飘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