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翻了翻字帖,发现写的是《大学》,三哥真的要她写四书。四书……那么多字,不知道多久才能写完,她顿时觉得有点儿头晕。
纪泓烨小坐了一会儿,觉得屋里有点儿闷,就想离开了。看纳兰锦绣规规矩矩的样子,大概也是觉得没意思,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祖母,没什么事的话孙儿就先告退了。”
纪老夫人知道他忙,难得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嘱咐:“回去休息吧!”
纪泓烨看纳兰锦绣还是老老实实坐着,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怎的不走?”
纳兰锦绣不明所以,呆呆看他,他叹息:“我难得有空,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念书,还有字写得长进了么?”
纳兰锦绣会意,对着纪老夫人道:“外祖母,我可不可以先回去写字?”
纪老夫人眯了眯眼,烨儿什么时候如此关心锦儿了?以前对她总是淡漠的,如今却这般上心。现在看他们,简直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
难道是烨儿不喜欢程小姐,所以才在程家母女面前做样子?这位程小姐,她倒是觉得还不错。和锦儿比起来,容貌上自然是差了许多,不过也算个齐整的孩子。
锦儿是好,可惜烨儿不喜欢。唉!这孩子一向是最有主意的,他不喜欢的事,谁强迫也不顶用,就连她也看不透。
忽然间福至心灵,纪老夫人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就状似无意地对纳兰锦绣说:“让你来陪程小姐说话,哪有客人没走,主人先走了的道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纪老夫人此话一出口,程氏母女脸色就有点变幻莫测了。主人?客人?她姓徐,在纪家算哪门子主人?
即便外祖母宠爱她,可她现在是徐锦笙,是借住在纪家,这一点纳兰锦绣从来没忘记过。只不过她不打算把话挑明了说,毕竟外祖母是真心对她好,她当然不会让程氏母女看了笑话。
她调皮地笑了笑,道:“外祖母,我本来就是个嘴拙的,您不如叫四姐姐和五姐姐来陪?”
“你呀!素来嘴甜,今儿个怎的就不伶俐了?”
纳兰锦绣偷偷瞅了纪泓烨一眼,求救意味明显。他会意,说了几句话便把纪老夫人哄得叮嘱几句让他们回去了。
在程若素恋恋不舍的目光下,纳兰锦绣如芒刺在背,哪里不对她也说不清,就是觉得不舒服。纪泓烨倒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出门时还记得提醒她注意门槛。
走出纪老夫人的院子,纳兰锦绣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刚才在屋里板板正正的,还真是有点累啊!
她走在纪泓烨身边,接连不断地问:“三哥,你昨个儿不是说要带我去做衣衫吗,现在我们就出去吗?我昨个回去觉得你买那个莲花酥挺好吃的,要不再去买点儿?”
刚才还端庄斯文,一转眼就变成了话唠,这丫头人前人后完全就是两幅模样。纪泓烨低低的笑了两声,没接话。
纳兰锦绣看他不理自己,心里有些着急,三哥不会真要监督她念书写字吧!她撇了撇嘴,觉得应该先发制人:“君子重诺,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反正今天我不读书也不写字。”
他没说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那模样仿佛在说:谁说让你读书写字了?我是在敷衍她们,看不出来么?笨!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笨?”
纪泓烨挑眉看她,许久,悠悠地道:“愈发聪明了。”
“就当你是夸赞我了。”
两人刚走过二门,就被人拦住,是纪尧身边的管事。那人上前行了礼,恭敬地道:“老爷在书房等三少爷许久了。”
纳兰锦绣知道,舅舅这时候叫三哥多半是为了程若素。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哥幼时丧母,这事也就只能舅舅和外祖母拿主意了。
纪泓烨点头,又对纳兰锦绣道:“去马车上等我。”
“我先回去吧。”这事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我去去就来。”纪泓烨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纳兰锦绣也没再多想,上了马车,随便扯了本书看。三哥说很快,就一定会很快回来。
书房里,纪尧坐在书桌前,神色不悦,他已经知道了纪泓烨冷着程氏母女的事。和程家结亲,无疑是最合适的。不要说对纪泓烨仕途有益,就是程小姐的品行,做主母也是最合适不过了。
母亲年岁大,还在主持中馈,其实,很多事已经力不从心了,只是没有可交托的人。他后院的那几个,也没个成器的,不是私心重,就是性子软,争风吃醋还行,正经事哪里能依靠得上?这么大的家,没人掌事总是不行的。
纪泓烨进门,行礼,淡淡地道:“父亲。”
“坐。”
“谢父亲。”
纪尧抬头看向纪泓烨,眸色黯沉,“可知我为什么找你?”
“不知。”纪泓烨只说了这两个字,对着自己的父亲也一样,惜字如金。
他的淡然少语素来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天生的俊秀以及气质中的内敛淡然,造就了他温润如玉的表象。但是,知子莫若父,他的冷漠,纪尧是知晓的。
自他母亲去世后,他们父子就不曾亲近过。他是嫡长子,必然会被寄予厚望,而他从未让人失望过,这一次大概也会如此。纪尧轻描淡写地问:“你不喜欢程小姐?”
“我同她不过是陌生人,自然谈不上喜不喜欢。”
“从今以后就不是了。”
“父亲这是何意?儿子不明白。”
“我和你祖母想让你娶程小姐,你又何必故作不知?”
“我现在还不想成婚。”
纪尧彻底被他这句话激怒,这些年的喜怒不形于色,在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面前,总是轻易崩溃。他怒道:“不想?你都多大了?过年就二十了!世家公子里,哪个像你这样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纪泓烨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似乎对父亲的怒火无所察觉,又或者是根本不想理会,“我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伺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嫡长子,你成婚生子对纪家意味着什么,还用我教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