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对自己的女儿一向十分自信,不论是家世出身,还是长相品行,都是一顶一的好。如今见了纳兰锦绣,却觉得这个小丫头也不差。
素净装扮收敛了几分艳色,年纪尚小,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如果年纪再大些,打扮得再明艳一些,那怕是要担得起倾国倾城了。自家女儿的温婉端庄,在她面前,倒显得颜色愈发浅淡了。
程夫人名门出身,嫁给程大人时,程大人不过是普通秀才。自从娶了程夫人,可以说是一路平步青云。这就导致程大人有些怕老婆,先后纳了几房小妾都被处置了。
程夫人本人也是极骄傲的,看见徐锦笙这种娇滴滴的小丫头就不喜欢。暗道,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子相,这种女子娶回家做妾室还行,当主母绝对不可以的,也难怪纪老夫人看不上。
程夫人用手帕掩唇轻笑道:“没想到锦笙姑娘这般好颜色,真跟画里面走下来的人儿似的。”
纪老夫人不知是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讽刺,还是故作不知,慈爱地看着纳兰锦绣道:“锦儿像她母亲。”
纳兰锦绣懒得和程夫人周旋,就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她的手生得极好,纤细修长,嫩如白葱。指甲也没像其他女子那般蓄长后用丹蔻染色,而是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净无瑕的似白玉一般。
她的手好看,模样更好看,品茶的时候神情宁静而专注,竟是让一屋子伺候的下人看痴了一瞬。
外边又有人通报三少爷到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纳兰锦绣能想象三哥不疾不徐,迈着步子的悠然模样。她扫了眼程小姐,后者紧张又羞涩的模样,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好笑。怕是三哥还不知道她是谁……
纪泓烨进门向纪老夫人请安,又在纪老夫人的引导下,问了程夫人好。程小姐起身端庄地行礼,纪泓烨彬彬有礼地回了。
“三公子手里拿的可是字帖?”程若素略带羞涩地问。
“是。”惜字如金,是纪泓烨的风格。
“早就听闻三公子是书法大家,今日有幸,可否借我一看?”
好像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纪泓烨心里虽不喜却还是递给了她。程若素两手接过,细细翻阅起来,模样十分虔诚。
纳兰锦绣心道,最好拿回家去看,省得我还得描。纪泓烨走到她身边坐下,低声问:“这茶有那么好喝?”
“嗯?”她不解。
“我来了你竟不曾抬眼。”
我这不是在给你和程小姐留时间吗?纳兰锦绣心里这么想,话却是不敢这么说,笑眯眯地说:“是,是它。”
“嗯?”
“就是那日你送我的庐山云雾。”
纪泓烨想起那日,他给她带的庐山云雾茶,被她用来做腊肉。龙义看到心疼了半天,指责:“这茶少爷最喜欢,得了新的都给您送来了,您可倒好,让下人用它做腊肉!”
纳兰锦绣想到这儿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纪泓烨唇角一弯,淡笑不语。
纳兰锦绣就觉得很郁闷了,小声道:“你当时又没告诉我庐山云雾多珍贵,多么得来不易。我看见那么大一包,以为是你不要的呢,用来做腊肉也没错嘛。”
纪泓烨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嗯,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纳兰锦绣只觉得更郁闷了,道:“你好没诚意……”
纪泓烨却道:“顺着你说,怎的就成了没诚意?”
纳兰锦绣不想讲了,说也说不过他,侧了侧身子,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纪泓烨看她又使小性子,轻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程若素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心里渐渐泛起失落。母亲不是说,三公子很讨厌徐锦笙么?怎么现在看起来,相处如此和谐愉快,仿佛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别人掺合不进去。
可是,他不应该多关注一下她么?明明她才是他议亲的对象啊!程若素看着手里的字帖,字迹端正,装订得很齐整,她很是喜欢。
那人她就更喜欢了。不仅生得俊朗,更是两榜进士,少年探花。政途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要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越是喜欢,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女儿,你既然这么喜欢这幅字贴,不如借来描,过几日再送回来。”程夫人搭话。
程若素看向纪泓烨,羞涩地问:“真的可以吗?”
“不可以。”纪泓烨淡淡地回,依然是那副温雅如玉的样子。
程若素顿时觉得很丢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程夫人却是不乐意了,可以说从纪泓烨进门她就很不乐意了。这位三公子从始至终眼睛里只有徐锦笙,连她女儿一眼都没看。
“为什么不可以?”程夫人问,声音有些大,模样有些骄矜,这是她这种贵族的正室夫人惯有的样子。
“因为这字帖是写给她练字的。”纪泓烨端了茶盏,静静喝茶。
纳兰锦绣心里暗道三哥不厚道,好端端的把战火引到了她身上。却感觉两道眼刀直直的向她射来,她想说,最好拿走,省得还要我写。
不过……她不敢,怕惹三哥生气,再写一本更厚的给她。况且那么厚的一本,都是三哥一笔一画写下来的,给了别人,她还有些舍不得。
纳兰锦绣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温和些,对程若素道:“程姐姐,你在仿间素有贤名,想来你的字一定写得不差。我的字实在太丑,所以这字帖还是留给我描吧。”
纳兰锦绣的话已经给了程若素台阶下,如果她不接着,还要不到字帖,那就是自取其辱了。她温和回礼:“妹妹过誉了,既是三公子给妹妹的,我也不夺人所好了。”
纳兰锦绣接过字帖,礼貌地说:“谢谢程姐姐。”
程若素心里这才好受了些。想表现得矜持点儿,却还是忍不住去看纪泓烨。发现他还在看徐锦笙,很平静,很专注地在看。她委屈地绞了绞手里的帕子,不开心全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