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纳兰锦绣将双手放在古琴上,笑眯眯地道:“那也是三哥点拨的好,以前我应该是太看重曲子,反而失了该有的意境。既是流水,就该有流水之意,这是你让我去听水声时,我悟出来的。”
纪泓烨眉目如画,柔和地道:“说来听听。”
“水流不同,曲子表现出来也不同。水流湍急之处,淙淙铮铮;细弱之处,清清冷冷。既有蛟龙怒吼的澎湃,又有轻舟已过的徜徉。每个人手下的曲子,应该都不一样,因为听到的水声是不一样的。”
“孺子可教。”纪泓烨表情颇为欣慰。
“什么嘛,说得好像你是老师一样。”
“到了。”纪泓烨道。
纳兰锦绣不大相信,正要打开车帘去看,就发现马车停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泓烨,觉得她三哥真是通神了。
纪泓烨受不了她这副眼神,无奈道:“你不要像看妖怪一样看我,我只是知道路程多远,也知道车速,所以时间不难推测。”
“车上也没有计时的,你怎么知道时间?”
“感觉。”纪泓烨说着话已经下了马车,依然同往常那样扶着她下车。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如意急匆匆的跑过来对她说。
“怎么了?”纳兰锦绣见她慌慌张张的,忍不住蹙眉问。
“罗姨娘小产后闹腾的厉害,老太太让您回来后过去看看。”
纳兰锦绣正跟在纪泓烨身旁,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管了?”
“苏姨娘如今被幽禁,后院没人管着,老太太可能想让您接手。”吉祥在一旁道。
“我不去。”纳兰锦绣拉着纪泓烨的衣角,径直往寝房走。
吉祥如意本来还等三爷发话,却见他随着她一同进屋,对于纳兰锦绣刚刚的话,竟是一点责备之意都没有。她们两个顿时着急了,在他们身后道:“夫人,这样不行啊。”
纳兰锦绣低叹一声:“你们不要催我,我迟些时候再过去,三哥的伤需要及时处理。”
吉祥如意这才注意到三爷手臂正被纱布缠着,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关门出去了。纳兰锦绣心里无法安.生,她不想接管纪家的后院,因为姨娘多事情太过复杂。
若是让她来管这一大家子,她指定就要每日盯着那些个姨娘们,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这样下来她哪还有时间去医馆?
这种不安分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她见到纪老太太。一切正如吉祥所说,老太太要把后院的管理权交给她,纳兰锦绣一时间头疼万分。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对内宅的事情上过心,在她看来,管理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要比给人诊病困难得多。
纪老太太见她犹豫,便知她心中担忧,她柔和的笑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也知道要管理一家人不容易。我那时候也是害怕的,但再害怕也要撑着,深宅大院里,我除了只有一个郭嬷嬷外,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你比我幸运,你有你三哥。”
纳兰锦绣没再说什么,她心里无比清楚,每个人来到这世间都是有责任的。她嫁给了三哥,做了纪家的嫡长媳,就一定要替他守好内宅。
不能因为三哥怜惜纵容她,她就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上一辈子吃过的苦,这一世绝对不能重演。她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孙儿定不负祖母所托。”
纪老太太温和地看着她:“我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但我可以帮助你熟悉这一切,免得哪天我不行了,你被旁人拿捏算计了。后宅的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女人心,往往才是最难懂的东西。”
纳兰锦绣感觉老太太脸色不太好,她凑上去,拉住纪老太太的手腕,发觉她脉象紊乱,竟是有颓唐之态。她瞪大眼睛,看着之前看起来还精神万分的老人,焦急地问:“祖母,您不舒服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人老了,不中用了。”纪老太太不疑有他。
纳兰锦绣凝神给她诊脉,发现她身子十分虚弱,在她的印象中,祖母的身体一直很好,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她又追问了一遍:“祖母,您好好想想,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乏力,心悸,夜里睡不着觉的情况。”
纪老太太摇头,旁边的郭嬷嬷道:“老太太起初只是睡不好,但是情况并不明显,请了苏大夫来看,说是老年人的觉比较少,这也是正常的。好像也就是十多天以前,开始食欲不振,总是说心口不舒服。”
纳兰锦绣又细细的诊了脉,心中了然:“祖母近日可有特别喜欢食什么东西?”
“老太太这几日特别喜欢吃一种点心,叫白薯糕,是炆哥儿的夫人送来的。”
“白薯?”
“这是醴州的特产,炆哥儿的夫人是醴州人,喜欢这个,就在他们度里种了一些。虽说长得不好,但也勉强够用了。老太太无意中吃了一次,觉得甚是可口,这几日就餐餐不离。”
纳兰锦绣拉着纪老太太的手,轻轻握着,笑道:“祖母身子无碍,只是甜食吃多了,有些积食,引发了火气又没能及时疏通。我给您开些药,喝两日,先看看效果,至于白薯糕,断然不能再食了。”
纪老太太早就知道她精通医道,这是她一直无法相信,长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几时就学会医术了?以前她曾问过,她只说是自己在家研读医书,慢慢摸索出来的。这听起来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可能,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与众不同,天赋异禀的。
纳兰锦绣告辞出来后,心里还被这两件事压着,一是管家之权,二是祖母的病。管家自然是困难的,但只要肯用心学,应该也可以胜任。相较起来,祖母的病就更为棘手,她现在怀疑祖母是食物中毒了。
如果真的是白薯糕,那也就是纪泓炆家里出的乱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她对纪泓炆的印象不深,作为纪家庶长子,他比三哥年长两岁,早就分出去另住,而且好像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她努力想记起,纪泓炆家里的关系。那三个孩子是他原配夫人生的,还是另有妾室,奈何当初根本就没留心,所以一无所获。
回去后她心事重重的用了晚膳。纪泓烨大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想着她若实在不想管家,他便亲自同祖母去商量,找个稳妥的人来做这个事,不能委屈了她。
纳兰锦绣自然不知道三哥已经在给她做打算,沐浴后窝在他怀里,不知怎么开口。她怕祖母如果不是因为白薯糕中毒,三哥会怪她挑拨和大哥的关系。毕竟,这种大家庭里,兄弟间的关系十分敏感,尤其是嫡庶之间。
纪泓烨见她不说话,而他又不想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就低头去亲她,一下深一下浅的在她脸上啄。
纳兰锦绣感觉脸上有些刺痛,低声道:“三哥,你是没刮脸么?”
“嗯?”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
“胡子扎人。”
纪泓烨每日晨起都会刮脸,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难不成自己的胡子最近又长得快了?她用左手去摸自己的下巴,发现依然光滑如初。
果然是又着了她的道。
他伸手扣了她的腰肢,迫使她同自己面对面,眼眸幽深:“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都敢消遣。”
纳兰锦绣喘息着推拒他,哑着嗓子说:“三哥,别闹,我有事情想同你说。”
“过会儿再说也不迟。”考虑到她年纪小,大婚后在情事上他一直很迁就她。小姑娘身子娇嫩细弱,容纳他总也有些困难,两个多月了她有时还是会疼。因顾及着她,他总是克制着自己,所以现在对她还是很容易,稍稍接触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想法。
“三哥……”纳兰锦绣握住已经由衣襟探进去的手,央求着说:“别了,我明早有很多事情。”
“很快就好。”
他的手指有些热,触碰到了她的皮肤,她身子一阵颤栗。婚后这两个多月,纪泓烨在床榻间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熟悉她的身体。
她感觉有点难受,正想要让他好好同她说话,就听见耳边一声轻笑,他贴着她的耳朵哑声道:“小姑娘,你好像长大了些。”
纳兰锦绣这时候脑袋像是进了水,根本就没法思考,她不解地问:“什么?”
纪泓烨被她问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唇转移到了她的下巴上,浅浅啄着,意在安抚她,五指也轻轻收了收。
纳兰锦绣身子一颤,脑袋骤然清醒,她的脸颊瞬间红了,两只手握成拳头推拒着他,支支吾吾地说:“三哥,你昨晚才要的……下次好不好,我明日有正经事,不能懒床。”
纪泓烨低头,哑声道:“小姑娘,你现在拒绝,已经晚了。”
再者说,这不也是正经事么?
锦帐落了下来,红烛映着榻间起伏的人影,久久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