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其实一直只是个江湖上不大的势力,最鼎盛时期的药王谷,谷内上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人。
并且除了谷主外,其余的人甚至算不得是真正的药王谷内人。他们也是自小被谷主从山外买来,当做采药童罢了。
所以后天为了谷主的寿宴,药王谷还特地从城里,额外多雇了百多名心灵手巧的妇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大的势力,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三教九流,都愿意卖他们几分面子。
无他,唯有求于人耳。
历代的药王谷谷主都是医术高手,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没断,就都能从阎王的手中把人给抢回来。
所以,江湖上的那些名门望族,但凡有个难治的疑难杂症,或在恩怨纷争中受了重伤,都喜欢来药王谷求医。
药王谷也几乎来者不拒,且事后从不接受银钱报酬,所以这些积攒的人情最后一点点的沉淀下来,几乎整个江湖的人都或大或小的受过药王谷的恩惠。
所以药王谷能有今天“一宴席而群雄至”的的地位,与这些也是密不可分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冲着一睹谷主真容而来的。当然,这部分大多是那种连宴会请柬都没有的人。
这代药王谷的谷主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到什么地步?
漂亮到和这样的女人生在同一个时代,都是其他女人的悲哀。
没有人能具体描述她的脸,她的眼,她的眉,她的美。
因为一旦说出来,那就不是她了。
有人说,她是天庭下凡的仙子。
有人拍案反驳,仙子怎敢与她并论!
自江湖百晓生出美人榜,药王谷苏思诗这个名字,便一直是榜首,并且十几年如一日。
……
药王谷。
一处靠近小溪,鲜为人知的茅屋。
一名美丽的女子,端着一桶木盆和一把牛角梳从茅屋里走了出来。
挽着裙角坐在溪边,用木桶盛了一桶溪水后,就用牛角梳蘸着水,仔细的梳洗起来。
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伸手点破了这一美丽的景象。然后她撑着下巴,好似发呆的自言自语道。
“苏思诗啊,苏思诗。别人都说红颜祸水,可你什么时候才能祸水一回啊。”
一名忽然闯入的年轻男子,从苏思诗的手中接过了她的牛角梳,温柔地替她梳洗起来。
“我姐姐可是悬壶济世的在世华佗呀,岂是那寻常的红颜祸水可比?”男子说道。
苏思诗没有被突然闯入的男子吓到,反而顺从的将脑袋靠近了过去,任由那男子替她梳洗。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啊,我还以为你这个没良心的早就把我忘了呢。是不是嫌弃姐姐老了,不漂亮了,所以这么久也不来了看我啊。”苏思诗埋怨道。
“怎么会呢,姐姐还是这么漂亮,前段日子百晓生最新的美人榜,姐姐不还是第一吗,听说第二名都换了好几个了。”男子回答道。
苏思诗听后,反而低头,装作擦试眼泪的样子,泫然欲泣道“:看看,嘴上不说,但你果然还是嫌弃姐姐老了。”
那男子笑着在苏思诗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又补了一刀“:都多少岁的人了,还玩儿这套。”
“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看我?”苏思诗问道。
“天可怜鉴,我提前半个月就来涪城了,只是想在你生日那天再出现,给你个惊喜。”男子说道。
“那你现在怎么来了?”
那男子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因为我想找你打听个人,他是承欢楼的老板……”
……
一说到正事,苏思诗立马收了委屈的模样,一本正色道“:你现在叫‘李怀安’?”
男子点点头。
“好听吧,我翻了好多书找的,喻意也挺好的。”
李怀安放下牛角梳,从桶里舀了一瓢水,淋过苏思诗的头发,然后十指张开,稍微用了点力按在苏思诗的脑袋上,开始替她按摩。
“那‘李’字是哪儿来的。”
李怀安按摩的手法是苏思诗亲自传授的,按摩的节奏和力度都称得上专业,苏思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师姐告诉我的,她说我本该姓李。”李怀安如实告知。
苏思诗点了点头,笑道“:其实你也可以跟我姓苏的,苏怀安,是不是也很好听。”
苏思诗让李怀安又按了一会儿后,就用毛巾擦干了湿发,然后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放在手上,好像看着远方,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你说,昨天柳红雪为了和你合作,最后拿出的是一壶米酒?”
过了一会儿,苏思诗似回过神来,问道。
李怀安点点头。
“可他不该知道那米酒的事,他甚至不该知道你。毕竟你以李怀安的身份行走江湖才不过五年时间而已,对于江湖来说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而且期间并没有做什么大事。”
“所以他不该知道你才对,可他确实已经知道了,并且准确的找上门来了,而且同你一起被找上的还有那个燕京叶凡,很明显柳红雪这次是有备而来。”
“还有一点很奇怪。”苏思诗继续分析道。
“他放的鱼饵很准确。”李怀安替她接道。
苏思诗点了点头,从手边拔下一根小草,放进嘴里面慢慢的嚼。
“对,他很清楚你们的弱点,所以扔下的鱼饵也是对症下药,让你们不得不上钩。”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知道那个柳红雪的真实身份不简单,承欢楼只是个幌子,其实他是朝廷的人,东厂的二把手。但即使以东厂的情报网,要查到叶凡也许还说得通,但查到你嘛,根本不可能。”
说道这里,苏思诗停顿了一下,吐出了口中的草屑后说道。
“除非,有人告诉他!”
说到这里,李怀安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天机老人!”
听到这个名字后,苏思诗点了点头,说道“:这人号称神鬼莫测,算尽天机,虽然我不曾见过他,但如果是他的话,还真有一点可能。”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天机老人算出来的?”
李怀安有些不敢置信,但仔细一想,昨天柳红雪声称自己的消息,也是与天机老人做买卖换来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柳红雪提供的消息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那姐姐你觉得,柳红雪给我的消息可靠吗?”李怀安问道。
苏思诗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可以试一试。”
毕竟,在此之前,连苏思诗都不知道李怀安很多年前的第一次喝酒,喝的就是家酿的米酒。
李怀安也确信此事绝对没有第二人知晓。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他第一次喝酒。
那是一家普通的农户。
傍晚,在自家的田里忙碌了一天后的一家三口,妻子炒了几个小菜,禁不住那嬉皮笑脸的父子俩死缠烂打后,便又端出了自酿的米酒,看在今天这么大的太阳的份上,就破个例允许他们喝点酒。
半头花白头发的父亲,催促着嘴角上已开始长起细细绒毛的儿子快快倒酒,说这酒可是个好东西,累了一天后就该喝点这个解解乏。
虽然这是自家的米酒,劲比不上市里买的白酒,但只要多喝一点,总是一样的。
一旁的妇人安静的看着父子俩。
得,老酒鬼开始培养老酒鬼了。
叩,叩,叩……
酒还没入杯,木屋的门便响了。
妇人本以为是哪个闻着饭菜味道,上来蹭饭的邻居,结果打开门后,却发现是一个十一二岁,长的眉清目秀的少年。
“你是谁家的孩子?”妇人问道。
只是这么好看的孩子,瞅着也不像是这穷乡僻野的妇人能生的下来的。
少年却没有回答,睁着大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妇人,看的很仔细,很认真。
妇人被少年的眼神看的发毛,然后她低头却发现了少年的手里一直握着一把匕首!
妇人终于感到害怕,想回过头叫她的男人和儿子。
只是刚一转头,便觉得天旋地转,乾坤颠倒。
落地后,她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只是这次的少年,是皱着眉,蹲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她。
而少年的身后,一具无头的身体正自己踉跄的走出门外,没走两步,便轰的一声倒地不起。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快到一旁的父子两人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和妇人永远的天人两隔。
霎时间,父子俩人也忘了害怕浑身浴血,如恶魔一般的少年。
大叫一声“贵莲,娘”后,便举起手边的武器朝少年冲了过来。
少年没有再看地上的妇人,而是一脚踢碎一张朝着他头顶劈下的板凳后,一手掐住了那个花白头发男人的脖子。
然后凑近了脸,仔细的盯着男人憋的紫涨的脸,似乎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看着父亲在那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手中,毫无抵抗之力时,最后的那位农家少年终于崩溃了。
他手中举起酒壶朝着他扔过去了,便想要从门口夺路而逃。
只是快到门口时,脚下一绊摔倒在了地上,一个圆碌碌的事物滚倒少年的脚下。
少年看着绊倒自己的东西,大叫一声后,晕倒了过去。
而少年头上的门框上,正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如果不是刚才这一跤,这把匕首就该插在他的背上!
杀人的少年扔掉了手中早已断气的尸体,走向那个晕倒的少年,捧起他的脑袋,轻轻的一扭,便转了一个圈。
可惜,晕过去了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然后,杀人的少年便感到一阵恶心。
其实从他第一个杀了妇人时,便一直感到恶心,只是此时感觉这种感觉更重了,以至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扶着木墙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身体里好像有无数的小人敲鼓,恶心晕眩,恨不得将体内的东西都吐的一干二净。
良久后,才终于停歇了一点。
少年看着手中刚才那壶朝自己扔过来的酒壶,仰起头一口气将里面的米酒喝了个干净。
喝完后,脸颊通红的少年,感觉胃里的翻腾终于平静了下来。
于是又喝光从桌边的木柜,找出的这家人剩下的一大壶米酒后,初尝酒味的少年就摇摇晃晃的扶墙而出。
脚下那具妇人的尸体,和房中的那两人,他再不敢低头看。
师姐骗我,死人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看。
……
李怀安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坐在了苏思诗的身边,此时他才发现即使是两人坐在一起,他也比苏思诗高出来了大半个头的身高。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两人并排的坐在一处河边,只是高出大半个头的是苏思诗罢了。
而那时,也是第一次遇见李怀安的苏思诗,便从此将李怀安认做了她的弟弟。
即便那时,她的亲生弟弟早已死去多年。
那年刚喝完米酒,在河边洗脸的李怀安,看着突然出现在河边的美丽女子。
一脸痛苦地问。
“姐姐,有没有让人不痛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