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没有。”他轻握住她缠绕于他腰间的手,“一点儿都不傻。”
她贴近他,极轻柔的续道:“而每当那时候我撕你的书时,你眼神里明明极为心疼与恋恋不舍,面上却都不会表现分毫,总是溺宠的由着我撕由着我闹。你不知道,每当你露出那样的表情时,我都是极为欢喜得意的。因为只有那时候,我才会觉得,在我与书之间,你更为珍爱的其实是我。”
君墨舞轻轻一笑:“你们女孩子,都是这样子喜欢斤斤计较吗?竟然连一本书的醋都要吃?”
“可不是嘛……”她嗔道:“都说女人的心就跟针眼似地,小到只能容纳下心中的那个他。”玄而她敛眉,目光中划过一道微凛的冷光,松开手走到了他面前,抬头看他:“可是我刚刚看你望她离开时的神情,竟和小时候我撕你书时恋恋不舍的神情一模一样!墨舞——”
她踮起脚尖,凑近了他的脸:“如果我此刻就像过去撕你书那般狠狠地‘撕掉’她,你是否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溺宠的任由我胡闹?”
君墨舞低头望她,深黑的眸褪去了一贯的清冷疏离,那柔软如春水般的暖意似无底洞般,让人一望,便会不自觉的深深陷入。还未等她来得及从这蛊惑的目光中抽离开,身体便被一阵外力拉扯,紧紧的贴向了他,接着便是唇舌间炙热到令人无法抗拒的靠近,再靠近……
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桃花纷乱的年华,也曾经有过那样的一个矮小到近乎滑稽的少年,以那样一种执拗而坚毅的目光将她凝望着,说:“袅袅,终有一日,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让你无法逃离。”
我望着他,神色依然安宁,袖中的手却是无法自制的惨白。
见我毫无反应,他又一次笑了,随着那笑,一颗又一颗的扣子崩声落地。月白的亵衣少了束缚终于滑落了下来。还未待我来得及感受这骤然的冰凉,一双手却覆上了我胸前的柔软,他的眼依然望着我,不带****,满满盛放着的是危险的气息:“如果是这样,也无所谓吗?”
我不语,他扯掉了我身上的最后一层束缚,倾覆上前,将我压在了身下,眼中隐隐有危险的波涛在云涌:“如果我现在强要了你,也无所谓吗?”
我轻轻的笑了:“如果强暴能让王爷你产生快感,我真的——无所谓!”
“呵……”他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般,无力的笑了起来,肩膀耸动着,那一刻却让我莫名的感觉到了悲哀。他没有再动作,侧身将我拥进怀,紧紧的,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七天没有进食的身体因刚刚那一番动作早已经虚软不堪,再也无力挣脱,只能任由他这样子抱着,似乎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许久,他忽然在我的头顶问。
我没有接口,他自顾自的道:“从前有一个柴夫,在上山砍柴时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虎犊。柴夫见那虎犊伤的厉害,一时恻隐心起,便将它救回了家。悉心照料了一段时间后,虎犊终于救活了,而柴夫与虎犊也因此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一个月,半年,一年过去了,小虎犊渐渐长大,当它冒出锋利嗜血的虎牙时,柴夫也开始明白,他和虎犊之间,终归会有一个是要死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柴夫连集了村里其他的柴夫,设计了一套精密到无懈可击的天罗地网,终于将虎犊捕获。只是当柴夫真的拿起刀,可以一刀毙掉虎犊时,他却意外的迟疑了,他开始怀念起他和它曾经有过的那段美好……”君墨舞忽然停了下来,问:“你猜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我被他的故事听的入了迷,闻言怔了怔,摇摇头:“我猜不到。”
他伸手将我拥得更紧:“最后的结局是,柴夫没有杀掉虎犊,但却拔掉了他嗜血的虎牙。因为只有这样,他和它之间,才能像以前那样单纯纯粹的在一起。”
我被他拥在胸前,沉默了半响,忽然启口道:“可是柴夫就不怕那虎犊重新长出虎牙后,因着这份拔牙之恨,将他狠狠撕碎进肚吗?”
“有可能吗?他笑:“连根拔除的牙齿,会有可能再长出来吗?”
“这世间,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我从他的胸前抬起头:“王爷你,又是否会害怕那只被你拔掉牙的虎犊最后将你反噬进肚?”
他凝眉,伸手触上我的唇瓣,缓缓的摩挲:“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君墨舞感觉到害怕。”
我轻轻的笑了,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那一天,他在我房内待到了晚饭时分才走。走后不久,收拾东西的丫鬟才便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动作极为小心谨慎,像是生怕吵醒了我。
我转过身,勉力用手撑起半个身体,道:“吩咐厨房送些吃的过来。”
丫鬟闻言吓了一跳,怔怔的站在原地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半响才大着胆子问:“娘娘要吃东西?”
我面色沉了下来,“肚子饿了,自然要吃东西,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是是是……奴婢马上去准备马上去准备”见我着了气,那丫鬟顿时便慌了,说着话的同时便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走时险些被门前高高的门槛给绊倒。
我缓缓的将胸口落掉的衣服整理好,心思在那一霎忽然便通透澄澈起来,也终于明白,自己这一次的确是死里逃生。若不是芷溪在君墨舞的授意下想要将巫蛊之事栽赃在我头上,从而挑了我房内的一块红布做了这个布娃娃,而那块红布却极为凑巧的正是画扇曾经买下后遗留在挽晴苑内的,我才能勉强保住一条命。画扇那样子辛苦的护住了我的周全,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而我此刻却要在这里自怨自艾,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君墨舞,将来,我定会让你后悔现在所做的一切。
还未进屋便闻到了一股肆意扑鼻的菜香,只见精巧的圆木桌上早已摆好了四五碟色香味俱全的小菜,让人看了不觉胃口大好。我迫不及待的坐下身,正欲吃,芷溪却一把拦住我问:“娘娘不等王爷一起来吃吗?”
我有些意外的反问,“为什么要等他?”
芷溪闻言朝四周望了望,见丫鬟们都退下了,这才坐到了我身旁,神色很是愤愤不平的道:“娘娘你不知道,曦儿今儿个真是被某些没脸没皮的长舌妇给气到了!平日里见到我们哪个不是一副恭敬的不得了的模样,谁知道背地里只会乱嚼舌根,吐些见不得人的污言秽语,真是气死我了!”
见她好端端的一张芙蓉秀脸憋的通红,看来确实生气的紧,我有些好笑的递上一杯茶水:“你管那些作甚?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个丫头婆子们每日里无所事事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嚼嚼舌头,若是什么话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自个儿和自个儿过不去?”
芷溪听到这儿,越加的恼了:“那是娘娘不知道她们说的有多过分!”
我笑着端过饭碗:“哦?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芷溪道:“娘娘昨天晚上不是没睡好吗?曦儿今儿个一大早就想着吩咐厨房煮些滋补益气的甜汤来,结果一去厨房就听到那些个丫鬟们背地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娘娘和王爷,说什么……什么……”
我端着碗的手僵了一僵,面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的笑:“说什么了?”
芷溪嘟着嘴,一副极愤懑的模样:“他们说呀,娘娘是女皇陛下派来监视王爷的一颗棋子,是作为诱饵来引诱王爷的。而王爷英明神断,一眼就识破了娘娘和女皇陛下的诡计,所以故意的冷淡娘娘,疏远娘娘,也从不来挽晴苑这儿过夜,不仅对娘娘没有丝毫夫妻感情,更是痛恨至极的,若不是上头有女皇陛下压着……”
她顿住,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半响才嚅咽道:“若不是上头有女皇陛下压着,娘娘恐怕不是被一纸休书赶出这酹月府,就是被打入一方冷清的小院,就此孤独的了却残生。”
我握着碗释意的笑了笑,却没有言语。不得不说,这漫天的蜚短流长来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毕竟无风不起浪,而这些流言倒也的确说对了一半。
我确实是虞水心派到君墨舞身边的,只是那后半段,恐怕不止那些个丫头婆子,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是雾里看花,模糊一片。
我的夫君君墨舞,我始终都看不透他,亦或许他也从未让我看透过。他总是在极尽温柔后,让我心隐生感动之余极快的变出另一张面孔,含笑吟吟的将我推入地狱。那张变化多端的脸就像是水中的月,雾中的花,每当我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抓住些甚么时,他又会极快的换成另一张,让你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见我没什么反应,芷溪不禁急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道:“娘娘,不要怪曦儿多嘴,您确实该主动些才好。”
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她慌恼的表情很是有趣,不觉笑道:“可是这男女感情归根到底还是讲究个缘分,若是有缘无分,我再主动也是没用的。况且你也听到了,王爷很忌惮我诱饵的身份,对我是深恶痛绝的,若我这个讨人厌的棋子不仅不安守本分的在自己的苑子里待着,还丝毫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跑到他跟前去晃悠,岂不更加遭人厌弃?”
“那都是胡说!”芷溪颇为不平的嚷嚷道:“曦儿瞧得出来,王爷对娘娘是有感情的,那些个丫头婆子这是在嫉妒娘娘呢,才会在暗地里编排这些流言蜚语来诽谤娘娘。”
我拍拍她的手道:“好了,别生气了,为了这些个无关紧要的话气坏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况且无宠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为我们保得一份难得的安宁与平安。难道要像前朝清芙夫人那般,生前荣宠之至,却在最为胜华的年纪里飞灰烟灭于宫廷嫉火之中,永世无法瞑目。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幸福,我可不愿为这弹指间的虚幻,承受那辗转轮回的苦楚。”
芷溪闻言怔了怔,玄而低着头,声音沉沉的道:“曦儿只是……只是替娘娘不值罢了。娘娘不知道,我听说最近西域那边很不太平,老皇帝忽然暴毙而亡,新旧王交替,国家少不得一些动乱,很多西域人便趁乱涌进了天虞。而王爷最近似乎也迷上了一个从西域来的女人,收入府内夜夜恩宠。而那女人更是堂而皇之的住进了王爷的吟竹阁,每日里是浓情蜜意,好不快活,丝毫也没有将娘娘放在眼里。”
“哦,这样啊”我垂下目光,夹过一块甜藕放入口内,却是出奇的苦涩,吞咽不进只得作罢。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淡然无谓,使得芷溪更加的迷惑不解起来:“娘娘难道不生气吗?”
我笑了笑,抬头望她:“我为何要生气?”
芷溪被我这样一哽,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能瞪大了眼望着我。我放下筷子,伸手抚上了她乌黑的鬓发道:“别说他是个尊贵的王爷了,就算只是个寻常百姓,只要手中握有些许闲钱的,哪个不愿三妻四妾,****沉醉温柔乡?况且他还肩负着绵延君家子嗣的重责,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我若是连这都要计较,也未免太过小心眼儿了。”
芷溪听完我的话,忽然像是小孩子闹脾气般别开了脸,声音中透着几分赌气的意味:“芷溪不像娘娘这般懂得这些个高尚的道理,也不明白大人们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芷溪只是知道,将来我爱的那个男人就一定只能爱我一个,只能忠贞不渝的对我一个人好,若是他真的爱上了别人,芷溪宁可玉碎绝不为瓦全!”
望着她眼中灼灼不曾泯灭的光芒,我心头忽而生出了几许无法言语的嫉羡来。淡如静水的心像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一挑,莫名的便是一阵刺痛。忍不住便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许久未说话。
什么大度,什么不妒,什么不愿计较,或许真如芷溪所说,所有的所有都不过只是借口罢了。这世间女子,又有哪个是不懂得嫉妒,不愿意计较那三个人的拥挤的?
所谓的不在乎只是因为不够爱罢了……只是不够爱而已。
午饭过后,我照例朝书阁走去,却在皖秋苑西处的某个回廊看到了一群穿戴极特别的丫鬟,每人手中皆捧着一方净白的玉盘,似朝着吟竹阁的方向去。
见到我,为首的丫鬟清清冷冷的行了个礼:“王妃娘娘金安。”
我见那丫鬟有些面生,正欲开口问,目光却被她手中的玉盘吸引,准确说来是那玉盘中的物实。一串串的紫色圆球,每一颗极为饱满圆润,泛着一层清亮的水色。阳光照耀下,璀璨通透的好似最为上乘的紫色夜明珠。
我有些好奇的想要摘下一颗,却见那丫鬟极为戒备的退后了一步,“娘娘恕罪,这是王爷特意为我们主人从西域运来的水果,若是有丝毫差池,奴婢们都是无法交代的。”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随即冷冷一笑:“你家主人远道而来,我和王爷敬她是客,自是以礼相待。但在这府邸内,别说是你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了,就算是王爷此刻亲身站在我面前,也不敢对我说出你刚刚那般放肆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