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么叫我够不成理由?!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耶律霏本来见绑人的事情败露,想息事宁人的,但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分明有暧昧,终究还是不容忽视地出了声,因为元诏廷是她的。
“元诏廷,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讨厌这个女人才不让你弟弟娶她吗?怎么……”
“耶律姑娘,我可不是你耶律家的人,更不是你大辽的子民,我的行为或意图,似乎不需要向你解释吧。”元诏廷站起身,将紫耶扶起来,但软骨散的药力让她四肢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元诏廷环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你!你好,你很好,那你们就不要想走出这里!”
“你认为,你留得住我们?”元诏廷好笑地说,白刹说她胆大无脑,说得还真是没错,“如果你不用迷药,连紫耶都动不了。”
“霏儿!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雷吼道,“为什么紫耶会在你房里,而且还被点了穴!”
“对,是我绑了她,我软禁了她,我就是不要让你再见到她!我真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毁她的容,把她弄成残废、瞎子!”耶律霏气急败坏地说。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我保证你会后悔。”元诏廷危险地眯起眼,阴狠地说。
“我……”耶律霏想大声吼回去,但对上他深不见底隐藏着寒光的眼睛,却什么也吼不出来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元诏廷很在意这个女人,或许,他的在意不会比哥哥少。
房间里骤然变得安静了,没有人说话,耶律霏是不敢,而耶律雷则看着被元诏廷占有般揽在怀里的紫耶,眉峰纠结在一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这样看着她。
而紫耶却回避他的目光,现在的气氛让她有些窒息,在知道耶律雷对她的感情之后,在了解到自己对元诏廷的在乎之后,面对她在乎的男人和一个在乎着自己的男人,外加一个在乎这两个男人的女人,她身处其中,觉得自己就想一团乱麻里最乱的一团,只有把这一团剪掉,其余的麻线才能理顺。
“诏廷哥,带我离开这里。”她抬头直视元诏廷冰冷的眼睛,轻声说。
“你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冰冷的眼神变得温柔宠溺,他揽紧她。
“她没有伤害我。”
“她是没有用刀伤你,但她的话却句句藏刀。”他不打算这样放过耶律霏,就凭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你堵得了她的嘴,却堵不了外面的悠悠众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想去堵。”她淡然说,垂下的眸。
“紫耶……恨我吗?”他以食指支起她的下巴,想看清楚她的眼睛。
“恨?”她讽刺地说,“恨你为你弟弟找到真爱?还是恨你又一次救了我?其实你没有错啊,我的面子和弟弟的终身幸福比起来,当然弟弟比较重要不是吗?”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紫耶,你可以恨我的,我说过会保护你,却反而让你受到伤害。”
“那只是儿时的戏言。”
“我从没当那是戏言,十二年前我说过要保护你,是一辈子。”他柔声说。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已经晚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十二年前就已经晚了。
“晚了?”紫耶不解。
元诏廷莫测高深地淡笑,“既然你不准备教训她,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耶律雷出声叫住他们。
“怎么?难道耶律大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元诏廷停下,冷冷道,“我看将军还是留着力气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吧,否则下一次送了命恐怕都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便揽着紫耶径直出了客栈,几乎当耶律霏兄妹是透明的。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耶律霏跺着脚说。
“我才应该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把紫耶软禁在这里?”
“我有绑错吗?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引哥哥还不够,现在连元诏廷也不放过,你看到她刚才看他的眼神了吗?那不是勾引是什么?”耶律霏火大地推开窗户,看着元诏廷扶凌紫耶上了马车,而凌紫耶依然虚弱无力地靠在元诏廷的胸膛,兀自握紧粉拳,浑然忘了是自己下的软骨散,她愤愤地说,“绑了她三天,说要毁她的容也没见她示弱,一见到元诏廷就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虚伪的女人!”
“虚伪?”耶律雷也走到窗前,看到同样一幕,讽刺地说,“就算是虚伪,那也只是对元诏廷。”
“元诏廷明明不让弟弟娶这个女人,是他亲自向皇上请的旨,毁了那纸婚约!”耶律霏捶着窗子。
耶律雷猛地一笑,“你说他亲自毁了那纸婚约?”
“外面都是这么说的,元御廷才十九岁,自老王爷死后,他一直很尊重自己的哥哥,这件事如果元诏廷不做主,元御廷怎么可能会毁了跟将军府的婚约?在大宋,敢得罪镇关将军府的人,恐怕还没有几个。”
“这样,你还不懂吗?”耶律雷仰头看向天际。
“不懂什么?”
“元诏廷不让凌紫耶嫁给自己的弟弟,目的,不是很清楚了吗?”他悠悠地说,有些苦涩。
“目的?什么目的?”她更加不解。
“元诏廷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弟媳?”
“心爱的女人?”她瞪大双眸,“凌紫耶?元诏廷心爱的女人?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否则,一个男人会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要保护一个女人一辈子?元诏廷那样的男人,许下这样的承诺,你认为,会是玩笑吗?”
“但是,但是,元诏廷也有婚约啊,他的未婚妻是皇帝的女儿!”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顾忌吧。”他叹了口气,苦涩地淡笑,“毕竟,如果大宋皇帝知道,必然会对紫耶不利。”
“可是他,可是他……”
“霏儿,死心吧,元诏廷不会是你的。”
“那你呢?你对凌紫耶也死心了吗?”耶律霏似懂非懂地说。
沉默。
夕阳渐渐隐没在天际,他始终沉默。
天色慢慢暗淡下来,将军府大门上的灯笼也亮了起来,马车缓缓踱近,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元诏廷扶紫耶下了车。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她将手从他手中抽离,这一刻她不敢眷恋的温柔,或许会缠绕她一辈子吧。
她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有她不解的温柔,更有她想要探知又不敢触碰的火焰。她的目光下移到他的那如刀刻般好看的薄唇,一年前的那个吻,他记得吗?那以后,他没有提过,她也没有再问,他们默契地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但是心里,却都知道,那发生过了,发生过之后,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面对。一年以来,她找借口与父亲一起出征,她知道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要躲开他,躲开那让她头绪万千心乱如麻的情愫。
“如果我坚持送你进去呢?”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哑声说。
“药效已经过去,我可以自己走了。”
“我必须确定你安然无恙,至少要请个大夫来看看确定你没事了。”他坚持。
她知道争下去也无法说服他,只好由着他了。但是刚进将军府的大门,她便发现了不对。
“小姐,你回来了,太好了。”溪儿迎上来,“将军回来了,正要派人去找呢。”
“爹回来了?”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厅堂,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但又猛然想起身后的元诏廷。
“冀王爷!”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凌松雄走到前院,怒声道,“你还敢来我将军府?”
“凌将军。”元诏廷毫不示弱地迎视。
“你毁了紫耶的名节,毁了两家的婚约,你就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将军府和你冀王府从此势不两立!我要向皇上启奏,你隐瞒元御廷本来就有婚约在身的事实,请皇上赐婚给他,这是欺君之罪!”凌松雄绝对不是好惹的,对这个大女儿更是疼在心里。
“爹,何必如此。”凌紫耶走过去,“御廷和婷婷既然是真心相爱,现在又木已成舟,我愿意成全他们。”
“那你就任由那些酒馆茶楼的人把你当作笑柄,把将军府当作笑柄传来传去?什么真心相爱!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如果元御廷那么喜欢任婷婷,把她纳下我也决不多话,现在他是三媒六聘八台大轿把任婷婷娶进门,还有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冀王爷?你这么做,是想要我堂堂将军府的女儿嫁过去当小吗?别忘了他们的婚约十九年前就已经订下了!这种事,我决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凌松雄气势凛然地说。
“将军,我从没想过要让紫耶嫁给御廷当小,我和您一样,也不愿意她受到任何委屈,这件事是出了点错,但请给我点时间,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交代?你要怎么交代?现在外面在传我凌松雄的女儿被夫家抛弃!有多难听你知道吗?”
“爹,我根本不在乎,过了这阵子传得乏味了,也就不会再传了。”凌紫耶只想压下父亲的怒火,否则一状告到御前,元诏廷可能真会被问个欺君之罪。
“过了这阵子?紫耶,我的傻女儿,过了这阵子他们是不会再传了,那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你被夫家毁婚,你的后半辈子也就毁了!”
“我会负责的。”元诏廷淡淡地但不容质疑地说。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能把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都杀了吗?你能让皇帝收回成命,让你弟弟休妻娶紫耶吗?你能……”
“我会娶她。”元诏廷淡淡地打断,却因为这一句话这四个字让整个不安分的凌府骤然安静下来。
“你说什么?”凌松雄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会娶她。”他面不改色地重复。
凌紫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确定他话里的“她”指的是自己,但他却明明在看着自己,那么炙热和坚定。
“你再说一遍。”凌松雄不确定,他说的是“娶”而不是“纳”。
“我说,我会娶紫耶。”
凌紫耶倒抽了一口气,震惊地捂住嘴,天哪,天哪,他在说什么?娶她?元诏廷说他要娶她?她的心跳得好快,这一切好不真实,但她又莫名地惊喜,莫名地想要傻笑。可是———可是———
“混账!”凌松雄大怒,“我现在是很生气,但还没有气傻!我没有忘记你和凤鸣公主的婚约,二十年前就订下了!那可是堂堂公主!”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
凌松雄住了口,他突然对眼前这个信誓旦旦说要娶他女儿的男人审视起来。他是认真的,凌松雄突然想起,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是没有先兆的。元诏廷一再把婚期延后,并曾多次提及解除那纸婚约,但都被他斩钉截铁地否决了。那是两家人十九年前就订下的,大丈夫承诺是天,元御廷是个品行纯良的好孩子,紫耶也没有什么配不上的,既然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又怎么能说毁婚就毁婚?
他早就应该想到,在元诏廷一再地提及而他又一再否决的情形下,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一年前元诏廷将婚期延后,他就应该想到,那时候没有举行婚礼,就永远也不会有元御廷和凌紫耶的婚礼了。他早就该想到元诏廷的私心,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连命都不要赌这一把。
“我懂了。”凌松雄叹了口气,“但是,你的赌注,也太大了。”
“但是值得。”
“好!”凌松雄赞赏地道,“你要时间,我就给你。但今日,就请冀王爷回去吧,紫耶是我的女儿,我会照顾她。”
“这个本王自然放心。”深邃炙热的眸子在紫耶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我告辞了。”
“不送。”
凌紫耶怔怔地看着元诏廷离开将军府,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元诏廷又像以前一样赞赏。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元诏廷突然说要娶她,那么斩钉截铁、毋庸置疑。难道是为了弥补亏欠吗?他该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她真的不在乎了。他的施舍和怜悯,她不想要也要不起。
“紫耶,希望你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凌松雄说。
“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不懂。”
“你觉得冀王爷怎么样?”
“他怎么样与我又有何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会说要娶我的话,或许他觉得毁婚一事对女儿名节造成不曾预期的损害,所以心生内疚,才会想用这种方式弥补我。但,我不需要,也不接受这种弥补。”
“弥补?”凌松雄笑道,“你称元诏廷的这种行为叫弥补?”
“或许不只是弥补吧。”她说,“也许还有怜悯,但我不需要这些。”
说完,紫耶退了一步,转身退回后院。剩凌松雄仍站在原地,叹气摇头。倘若一开始就没有父母之命,婚约在身,一切或许就不会这样处处荆棘。也或许,指腹为婚本是天经地义并没有错,错在遇到的是元诏廷这样执着于感情的男人,就变得多余并且可笑。
元诏廷做了一件让黑风十分不解的事,这件事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即使白刹也没有办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最后,他决定直接问王爷本尊。
“王爷,我们一直想尽办法不就是为了让皇上解除王爷和凤鸣公主的婚约?为什么今天王爷会主动要求见凤鸣公主?”黑风不解地说,“还好凤鸣公主圣体抱恙,否则若皇上见王爷和公主相谈甚欢什么的,说不定当下就择日成婚了。”
“本王只是要确定一件事。”元诏廷淡笑。
“什么事?”王爷好像很高兴。
“凤鸣果然不在宫中。”元诏廷下了结论。
“什么?凤鸣公主不在宫中?皇上不是说凤鸣公主抱恙在身吗?况且公主怎么可以出宫呢?”黑风说。
“谁说皇帝就不能说谎,就因为公主不能出宫,所以皇上才用圣体抱恙敷衍,否则难得王爷主动要见凤鸣公主,怎么会这么巧生病?要换作以前,就算真病了皇上也会让王爷进凤鸣阁探病。”白刹分析道,“只是,王爷似乎早就知道凤鸣公主不在宫中?”
“我想皇上现在一定派了大批探子在全国各地大肆寻找失踪的女儿,本王今天主动提及要见公主,只是要让皇上心里有个底,本王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元诏廷说。
“难道是王爷把公主……”
“本王是想让皇上亲自开口解除与凤鸣的婚约,但还不会笨到用这种方法。”元诏廷笑道,“说起来,耶律霏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耶律霏?”黑风奇道,“她居然敢到皇宫劫持公主?不对啊,她有这胆子也没这本事啊。”
“是她身边那个高手,萧林。”
“他?耶律霏胆大无脑,难道他也不长脑子吗?居然劫持公主?”
“他当然有脑子。”元诏廷说,眼中闪过喜悦的光,“否则怎么可能单枪匹马从皇宫带走皇上的掌上明珠并且全身而退?只是……他也是个男人。”
“男人?”黑风不确定,“男人”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笨蛋,只要是人就会为情所困,萧林是男人,看到公主这样纯洁美丽的女人,难免会动情嘛。”白刹了然地说,“就像我们王爷遇到紫耶小姐就……呃,嘿嘿,王爷,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的并没有错,本王也是男人。”元诏廷面无表情地说。
没有错,王爷今天的心情的确很好。白刹松口气的同时暗自庆幸。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