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计划(风阑)
楔子
通往京城的栈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扰林中飞鸟,马蹄扬起尘土似乎想要跟上马儿的脚步,久久不肯落下归位。
近了,汗血宝马上策马扬鞭的,却是一个白衣女子,她风尘仆仆,额上细密地布满香汗,却一刻也不想停下,似乎有什么千钧一发的事在等着她。
汗血宝马走后一段时间,扬起的尘土终于各归各位,栈道又恢复片刻宁静,却又传来一串马蹄声,虽然不似先前急,但也矫健非凡,马上的人看得出来并非中原人士。
京城,繁华的街道较往日更加鼎沸,扬着一份喜气,也夹杂一丝诡异。风和日丽的天空掠过一朵乌云。
唢呐声、锣鼓声飘过京城每一条道路,声势庞大的迎亲队伍在人群惊羡的目光和慨叹中缓缓游行,穿着大红衣裳的轿夫站在同样穿着大红衣衫的丫环挑夫之间,抬着大红的花轿,形成长长看不见头尾的大红喜气的长龙。这种阵仗这种气势,也只有冀王府的小王爷才能搞得出来。
没错,今天就是冀王府的小王爷元御廷大婚的日子。自从老王爷元盛丰仙逝后,爵位便由长子元诏廷承袭,元盛丰随先皇开国有功,赐王爷爵位,世袭罔替。冀王府的声望日渐浩大,不可小觑。今日冀王府大办喜事,迎娶的是当朝尚书之女,当然是万人空巷。
然而,奏乐声突然戛然而止,长长的迎亲队兀自停了下来。
却见大红的队伍前头,当着路中央,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白裳衬着清丽脱俗的绝色容颜,与被红色喜气裹照的迎亲队伍形成突兀的对比。她站在那里,感觉那么孤独和受伤。她在哭吗?不,她没有流泪,但为什么感觉她在哭?她的眼眸中有着看不透彻的哀愁,让人不由得揪心,不由得痛。
“快让开,你知不知道轿子坐的是谁家的新娘子,敢在这里拦路,耽误了时辰你耽误得起吗?”媒婆扭捏地站出来,颐指气使地叫道。
女子始终沉默,只是一双清冷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大红花轿的珠帘,似乎要看透里面的人。
花轿里的人一颤,深吸了口气,抬起素白的玉指掀开轿窗的一角,在丫环耳边低语了句什么。丫环听后,吩咐轿夫落了轿。
随着花轿落地,一袭华丽的红色霞帔落入人们的眼帘,紧接着,新娘下了花轿,璀璨的珠帘半遮着一张美艳夺目的脸。
白衣女子定定地看着红裳的新娘,缓缓启开苍白的唇:“我视你为姐妹,没想到你却用这种方法来嘲弄我。”
“我从没想过要嘲弄你,我对这份友情的重视绝不亚于你。”红衣女子说。
“重视?”白衣女子讽刺地说,“重视到趁我与父亲不在京城的时候,嫁给我的未婚夫?你明知道我与元御廷早有婚约。”
“没错,我知道你与元御廷是指腹为婚,而我今日与他成亲也是皇上指婚,如果你真的爱他,我愿意和你共事一夫。”
“共事一夫?”凌紫耶冷哼,和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共事一夫,她办不到。
“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有办法了,你知道的,皇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就算你把婚约搬出来,也最多是共事一夫的结局。”任婷婷了解凌紫耶,她是绝不会和自己共事一夫的,否则她也不会赌。
“看来,你的计划很周全。”简直是无懈可击。
“这个计划可不是由我一手操办的,有一天,你会知道某人的用心良苦,到那个时候,你或许不会怪我今天的做法。”任婷婷说完,转身掀开轿帘,“起轿。”
锣鼓唢呐再次响起,白衣女子依然沉默地立在那里,轿子只好勉强绕过白衣女子过去,媒婆在知道这轿子外的女子是原本正牌的新娘后,也不敢赶她了。元府小王爷指腹为婚的对象,可是镇关大将军的女儿,她只是小小一个媒婆,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能绕过去就绕吧。
凌紫耶依然站在原地,任由大队人马从身边别扭地绕过。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路边酒楼上,一个锦衣男子执着手中的空杯,看着犹自站在路中的女子。玉冠般华贵的容颜浮现出一抹难得一见的温柔怜惜。
“她你都不认识?那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小二一边倒酒一边八卦地说。
“多有名?我怎么没听过?”
“镇关大将军凌松雄的女儿凌紫耶,只是平日里喜爱骑马射箭,骑术箭术都属一流,不让须眉,这不,月前便是跟随凌大将军出征,所以不在京城。”
“她跟元御廷有婚约吗?”
“听说是有指腹为婚这回事,但迟迟没有成亲,后来皇上又把尚书大人之女指婚给元御廷。我还以为那婚约只是谣言,毕竟冀王府和将军府关系密切是大家都知道的,指腹为婚也可能是戏言。现在看来,这将军府大小姐好像是被抛弃了。”小二说。
“元御廷是不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样的未婚妻,居然不要而另娶她人?华服男子看着楼下依然未动的白衣女子,花轿已经走远,锣鼓声也听不见了。
“那倒不一定,任婷婷也是难得的美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比之下,或许元御廷喜欢的是这种有女人味的。也或许,是这凌大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小二猜测着。如果元御廷是傻子,也挺会挑的。
“也或许,是元御廷傻得还不那么厉害。”华衣男子白了小二一眼,放下一锭银子,下楼去了,两名颇有气势的仆人紧跟其后。
凌紫耶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元御廷,从她懂事开始,她就知道元御廷是她未来的丈夫,当她得知她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嫁给了她的未婚夫时,她有一种被完全背叛被抛弃的感觉,她未来的天地,似乎变了一种颜色,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既然这么痛苦,就去婚礼现场把新郎抢过来,我相信你可以。”一个陌生但好听的男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如果他们是真的相爱,我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而去?”她头都没回,显然对突然出声的人并不好奇。
“你不爱他吗?”男人问。
“爱?”她似乎思索了半晌,才轻轻又似乎无奈地说:“我不知道。”
说完,她迈开步子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始终也没有看身后的男人一眼。
“太子殿下,要不要……”他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说,他当然看出主子对那女人有意思。
赵元休扬手打断侍卫的话,直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缓缓说:“有的女人,要慢慢来才有意思。”
“慢慢来?”难道太子殿下还准备有什么别的举动?
“走吧,父皇要我来观礼的,本来不想去,现在有点兴趣了。”说完,径直朝冀王府走去。
第一章
冀王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宅邸内,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喜联贴在每一副门楣上,堂上摆着御赐的圣旨,摆明这是御赐良缘。奴仆婢女在喧嚷中张罗着,个个忙得挥汗如雨,里里外外跑个不停。
同样穿梭忙碌挂满大红灯笼的回廊里,身为主人的兄弟两却在较为静谧的转角处悠闲地聊天。至少此刻看去,元诏廷的确很悠闲。
“哥,这样做,好吗?”元御廷穿着大红的新郎锦服,脸上有欣喜,也有些难色。
元诏廷悠闲地倚在回廊柱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这酒杯里装的酒是他弟弟的喜酒。
“你爱不爱任婷婷?”他缓缓问,没有抬头。
“爱,我当然爱婷婷。”
“那就去拜你的堂。”
“可、可是……”对这个大自己八岁的哥哥,元御廷是又敬又怕。
“你爱凌紫耶吗?”元诏廷调动了他难得的耐心。
“我本来不反对娶她,但既然我已经知道我爱的是婷婷,我就想给婷婷全心全意的爱,而紫耶嫁给我也不会得到幸福。只是这样突然就成亲,对紫耶似乎说不过去,毕竟我们从小就有婚约了。”
“如果跟她商量,她会同意解除婚约吗?”元诏廷说得轻描淡写。
元御廷垂下头,这样先斩后奏,难道凌紫耶就会善罢甘休吗?虽然他知道凌紫耶不一定爱自己,但他从小就知道凌紫耶早就做好随时嫁给他的准备,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父母之命已经为他预定了妻子,而且凌紫耶绝美脱俗,他也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本来两人早就应该完婚,只是爹死后,兄代父职的哥哥总有各种理由推迟婚事。
最开始是要为父守孝,然后是因为他不足二十岁不宜娶亲。天知道凌紫耶与他同岁,等到他适宜娶亲的时候,只怕凌紫耶已经成了老姑娘了。
直到遇到任婷婷,他知道了什么是爱,他终于知道,即使对凌紫耶的美有多惊艳,对她的飒爽有多钦佩,那都不是爱。
“花轿到了,去迎你的新娘吧。”唢呐声锣鼓声已经到了门口,元诏廷啜了口杯中的酒。
“到了?!”元御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新郎该有的喜悦,轻快地往大门口奔去。
“王爷。”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过链。
“黑风,人到了吧。”
“该到的人是到了,但是,跟花轿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黑风说。
“还有一个人?”元诏廷蹙眉,难道是她?
“太子来了。”黑风当然知道主子猜的是谁。
“他怎么来了?”元诏廷缓缓站直身子。
“太子在前厅,他说他是微服而来,不想惊动太多人。”
“那本王也就不用去迎他了。”说着又倚回廊柱,执起酒杯,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表情。
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另一边过来。
“王爷。”白衣男子抱拳匆忙行了个礼。
“发生什么事。”
“凌紫耶回来了。”白刹说。
“什么?”元诏廷再次站直身,这次几乎有些前倾,“怎么这么快?”
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上旨意下达不到七日,他便操办了这场婚事,就是想在凌紫耶得到消息赶回来之前让生米成炊。
“巳时进了城门,正好拦上花轿。”
“她拦花轿?”握杯的手指关节几乎泛白,“很好,看来她是用名节当赌注!很好!”
他苦涩一笑,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却是苦酒。
“还有,太子好像……”
“又是太子?”元诏廷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好像对紫耶小姐很感兴趣。”
“什么?他们怎么会碰到一起?”元诏廷几乎是用吼的。
“太子殿下正好在酒楼靠窗的位子喝酒,正好看到这一幕,花轿走后紫耶小姐一直站在原地,太子下楼跟她说了什么,距离太远听不到,但我看太子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该死!”元诏廷低吼,砸掉手中的杯子,举步向前厅走去。
“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把王爷逼疯。”黑风往前跨了一步,与白刹并肩站着,形成反差明显的黑白两道身影。
“十多年来,不都是这样吗?”白刹淡淡地说,然后跟着往前厅走去。黑风摇摇头,也跟着进去。
前厅里,元御廷已经把他的新娘迎了进来,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众人当然无不给予祝福,只除了一个人,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冷冷地看着元御廷。当然,被这道目光射到的人自然是沉浸在喜悦里浑然不觉。
新郎新娘拜过了天地,元诏廷长兄为父代替了高堂。拜堂的过程居然出乎意料地一帆风顺,并没有突发状况。新娘很快被送入洞房,新郎则被迫在外面陪酒。
“听说,这场婚礼你极力赞成。”带着调侃几近讽刺的声音在元诏廷的耳边响起。
“看来,太子不是很看好。”元诏廷冷冷回了身后的人一句。
“你不会不知道你弟弟还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吧。”
果然是为了凌紫耶那个女人!
“不劳太子操心了。”
“是吗?元御廷早有婚约,如果父王知道你瞒着此事而请旨赐婚,可是欺君之罪。冒着这么大的险,你到底为的什么?”赵元休看着正被灌着酒仍在傻笑的元御廷,沉声问。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因为一个女人。”
该死!他还真是坦白。
“太子殿下真是怜香惜玉。”他冷哼。
“说到怜香惜玉,我五妹已过双十了,你什么时候才娶她过门啊?”
“五公主身子羸弱,现在似乎还不适宜嫁娶吧。”
说到五公主凤鸣,也要怪那个已进了棺材的老王爷元盛丰。话说当年五公主出生之时,冀老王爷元盛丰刚巧在皇帝老子身边,顺便为公主取了凤鸣的名字,皇帝一时高兴,便把刚出生的女儿赐婚给当年才七岁的冀王长子元诏廷。这还真是计划中比较棘手的问题。
“这个借口你已经用了两年了,现在你弟弟都娶妻了,你以为父皇为什么那么爽快为元御廷指婚?我看你还是早为自己打算下吧。”赵元休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便不着痕迹地离开冀王府。
看来,的确要早做打算了。
璲邃竹苑是冀王府最为清幽的地方,即使前厅热闹非凡,元御廷的瑶松苑也是川流不息欢声笑语,但这里依然与平时无异,没有人敢在这里喧闹,除非他不要命,因为这里是冀王元诏廷的住所。
元诏廷刚踏入邃心居,一道寒光便笔直地袭来,他不闪不避,那道寒光毫不费力地架上他的脖子。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默不作声。
“是你向皇上请旨赐婚。”女子的湖水般清冷的眼眸,此刻充斥着怒意。
“是。”元诏廷毫不避讳。
剑刃向他的脖子又逼近一寸,几乎真的要割破他的咽喉。
“你曾经说过会保护我不受伤害,全都是骗人!”凌紫耶的声音夹杂着似天边飘来的伤感,伤害她的,都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我没有骗你。”他依然直视她。
“那么,你就应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你做得到。”他完全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她知道。
“我不会那么做。”他淡淡地说。
“你。”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几乎有些颤抖,下一秒,就似乎要夺走剑下之人的性命。她似乎要很费力才能克制住自己。
“你不应该抱着一个没有爱情的婚约,那不会幸福。”剑下之人依然平静地叙述。
“爱情?”剑刃稍离两寸,但依然没有退出危险距离,“战场之上只有胜败生死,儿女情长都只是奢华的东西。”
“你才十九岁,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懂得了爱情,你还执意要嫁给御廷,我还是会帮你,即使让他休了任婷婷。”
剑“咻”的一声入鞘。
“我不会去打扰婷婷的幸福,你也不需要再为我做任何事。”
说完,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门口。接着一道黑影才闻声而来。
“王爷,刚刚?”
“没事。”元诏廷扬了扬手。
“王爷受伤了。”元诏廷的脖子上流下一些血丝,黑风恍然大悟道:“是紫耶小姐。”
“除了她还有谁可以伤到王爷吗?”白刹悠哉走到门口,倚在门上懒懒地说。
“王爷,你确定这样做没事吗?”黑风不安地问。
元诏廷在桌旁坐下,露出一丝苦笑,“她还不会杀我。”
“我去请太医帮王爷上药。”白刹站直身转身走人。
黑风在门口踌躇了下,不置可否地退出门去。
临香楼的花魁香蕊,应该算是元诏廷的新欢了,她的面貌身段,比任何一个花魁名妓都要来得惊艳,而内涵修养,也不比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逊色,她不像这种场合的女人,却又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京城中所有男人,几乎都想一亲芳泽,然而,全京城的男人又都知道,她只对一个男人倾心,那就是冀王元诏廷。
“王爷,王府还在办喜事呢,这种时候还去临香楼,妥当吗?而且王爷又受了伤。”黑风跟在元诏廷身后,不太理解地问。
前面的人顿了顿,没有理他,继续悠闲地往前走。
“小王爷已经另娶,紫耶小姐也回来了,而且,白天紫耶小姐当街拦轿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王爷不是应该抽出时间去陪紫耶小姐吗?”黑风不甘寂寞地继续说。
“笨蛋,”白刹啐了声,“小王爷是另娶了,但是王爷现在还没娶呢,下一步皇上必定要逼王爷与公主完婚,今晚若是不闹出点事情,这一关可就不好过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们都知道五公主不喜欢花花公子,但是我们又怎么知道紫耶小姐喜不喜欢花花公子呢?”
黑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这一停,黑风便硬生生地撞在了元诏廷铁铸般的肩上,他急忙退了一步揉着生疼的鼻子。
“王爷,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是再往前走两步吧。”白刹指了指两步之遥的临香楼,“紫耶小姐那边只能以后再解释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公主主动解除婚约,除非王爷想先娶公主,再纳紫耶小姐。”
“纳紫耶小姐为妾?如果王爷愿意那样,事情就简单多了,这些年我们也不会这么忙了。”黑风觉得这次自己比白刹聪明了。
“够了。”元诏廷冷冷打断他不知所谓的话,径直走进临香楼。
白刹白了黑风一眼,“冀王府不会有两个冀王妃的。”
说完,两人跟着进了临香楼。
丝竹绕耳,舞步轻摇,黄金百两,美人在抱。
临香楼与别的妓院窑子不大相同,门外没有嗲声笑语拉拦客人的女子,客人们都主动上门,把白银奉上,就像现在。
“三百两,我出三百两。”
“哼,三百两就想见香蕊姑娘,花娘,我出五百两,今晚我说什么也要见香蕊姑娘!”一个身着锦衣的粗汉子大声吆喝着。
“哎呀,胡爷出价五百两了,还有谁出价更高吗?还有吗?”
花娘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大把的银子就摆在眼前。二楼的走廊飘舞着轻柔似雪的白缎子,一个女子隔着白缎坐着,轻抚琴弦,左右两侧各站着两排婢女。不用猜,那抚琴女子便是香蕊。虽隔着白缎,依然可辨她绝美的轮廓。
琴音剔透起伏,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谁人能想,这样一个柔软女子能奏出这样磅礴的气势。
“就凭这琴音,我出六百两。”宾客中,一个面容清秀身着貂皮的公子哥,敲着折扇中气十足地说。
“小子,你从哪里来的,敢跟我争?好,我出七百两!”胡爷威胁地看着这张生面孔。
“小……公子,我们还是不要惹事了。”那公子哥身边的跟班,是一个冰块脸的大块头,看上去很严肃,但又很无奈。
“我出八百两。”那公子哥不顾阻拦,不缓不慢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骄纵贵气。
胡爷抽搐着嘴角,面露凶光地看着贵气公子哥,“我出九百两。”
公子哥仍是不缓不慢地一笑,“我出一千两。”
“小子,你!你有种!”胡爷怒然起身,准备以武相向,但那冰块脸上前一步挡在那公子哥前面,胡爷权衡片刻,只好愤愤地离开临香楼。
“哼,跟我斗?”贵气公子哥耶律霏率性地收起折扇,推开挡在前面的大块头,抬头对花娘说:“老鸨,我想没有人出价比我还高了吧,我可以见见这京城第一花魁了吗?”
“呃,对不起,这位公子,香蕊姑娘今晚不能陪您了,要不请公子明天再来吧。”花娘赔着笑说。
“为什么今晚不行?难道有人比我出的价还高吗?还是你以为我付不出钱!”
“不是,我怎么敢呢,只是,这是香蕊姑娘的规矩,只要冀王爷来临香楼,香蕊姑娘一概不见客。”花娘说。
“冀王爷?”耶律霏看着正往楼上走的三个人,一黑一白前面的那个男人,散发着一种王者霸气,毋庸置疑他一定就是那个冀王爷。
“喂,姓冀的!站住!”耶律霏追到他们身后,准备从后面拦下他,但根本无法近身便被一道白影隔开。
“对不起,我们主子不姓冀。”白刹轻易挡开她,好心地说。
“我管他姓什么,总之,他今晚不能跟我抢女人,因为……”耶律霏的话因为元诏廷的突然回头而哽在喉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她本来以为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让人忘了呼吸,甚至不想呼吸,只想要他。她相信没有女人可以抵抗得了这种男人,怪不得那个第一花魁香蕊只要冀王爷来就不接任何客人。
“因为什么啊?公子,不,姑娘。”白刹似笑非笑地说。
“你、你叫我什么?”耶律霏气息不稳地说。
“你看我们王爷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你,只有女人看到我们王爷才会这么痴迷而且……贪婪。”
“你胡说八道!”耶律霏恼羞成怒。
白刹耸耸肩,依然似笑非笑。
“你敢笑我?看剑!”说着她拔剑出鞘。
“今天就陪你玩玩。”
白刹轻松地拔出剑,只是几招就看得出谁占优势,但另一道剑光迅速加入战局,正是一直护在耶律霏身边的那个大冰块。
“萧林!有你的!”耶律霏松了口气,大声叫好。
两道剑光不分胜负地交战,从楼上到楼下,白刹步步进逼,萧林则只守不攻。
“呃……王爷,逛窑子而已,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黑风看着抱头鼠窜的公子姑娘,再看看气定神闲站着看戏的元诏廷。
相信明天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会传出冀王爷在临香楼大打出手的谣言,而原因肯定是为了花魁香蕊。
“你也去吧。”元诏廷没有正面回答,反手将黑风推出去,形成二对一的局面。
“喂喂,王爷,二对一有点不公平吧。”黑风一边躲闪着一边说。
“你要公平,那我们各出五成的功力对付这家伙,不就行了。”白刹说,每一剑都从黑风的眼前耳边刺过,存心要让他加入战局。
“白刹,我们两个都出手,事情会越闹越大。”黑风闪躲得已经很吃力。
“有多大就闹多大。”
“有多大闹多大?我懂了。”黑风恍然大悟。
于是二对一三道剑影交错,萧林想退出战局,但黑白两道剑影却紧缠不放,不伤他又似乎要累惨他,看得耶律霏在一旁跳脚,而元诏廷则上了二楼,正悠哉地与京城第一花魁听琴饮酒,似乎就算临香楼被拆了也与他无关。耶律霏几次想冲上二楼,却总被白刹或黑风抽空挡住。
直到临香楼的客人跑得一个不剩,桌子板凳都被拆得残破不全,琴音依旧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