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凡双目微闭,梦呓似的诵读道:“大澈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
白雾悠然飘荡,没什么反应。
“人不怯,仇必血,看我大澈男儿血。”
蔡凡猛地睁眼,语调高昂起来,继续诵道:“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白雾剧烈涌动,但还是无法显现出什么意向。
“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东濯头,渴饮北蛮血。”
白雾幻化为一道模糊人影,如同一尊大将,手提黄金长刀,身上白玉装点,他面前堆着东濯的人头,手中握着满溢北蛮鲜血的酒樽。
李幽白静静看着,也不阻拦,但是目光平静,心中早有决断,若是蔡凡今日能作出什么了不得的佳作,那她便要立刻想办法掐断蔡凡作诗的过程!
李幽白心念一动,一丝真意悄然融入天地万象珠,勾连白雾,幻化出了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好像闺阁幽妇,白衣胜雪,极其温柔的抱住了大将的后腰。
蔡凡眉头一皱,发觉自己原本杀气酝酿的真意被外来真意阻挠,那尊大将更是虎躯一颤,拿着酒杯的手一松,鲜红的北蛮血液顿时撒了一地,就连另一只手的金刀都差点掉落!
“哎呀呀,蔡凡不是诵读的挺好的嘛?怎么这尊大将突然被干扰了?”
“哼,意志不坚罢了,没有足够的杀意还强行作诗,自找苦吃!”
蔡凡回头看了一眼李幽白,见她没有丝毫异样,但是大将真意和幽妇真意现在接触紧密,他自然能感知到是谁在做手脚。
“李幽白……坏我真意!”
蔡凡面如寒霜,诵道:“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大将真意重新攥紧金刀,但是那幽妇却更加温柔,凑到前面去和大将耳鬓厮磨。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李幽白继续灌输自己的真意,这是她从一首《幽妇怨》的长诗中感悟而来的幽妇真意,充满了对远在战场的夫君的思念和依恋。
蔡凡只觉得自己的杀意越来越晦涩,那幽妇真意竟然通过大将真意影响到了他的意识,让他脑海中勾描出一个虚幻的娘子,苦苦等候在外杀伐的夫君,蔡凡心中甚至开始滋生对这虚幻娘子的眷恋。
杀意如同利刃生锈,失去了原本的锋锐。
蔡凡眉头紧皱,暗道:“绝不可陷入李幽白的真意陷阱中!”
看了看湖心亭中的张天日,蔡凡喝道:“天日,帮我擂鼓!擂军中战鼓!”
“好!”
张天日不问缘由,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可以做鼓的物件,竟然直接以一双肉掌拍击湖心亭的小桌,嘭嘭振响,节奏便是军中开战前的战鼓!
鼓声中的杀伐之意震动白雾,也将蔡凡心中的杂念驱散不少。
蔡凡继续诵读: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大将真意逐渐凝实,金刀犹如实质,五官逐渐清晰,正是蔡凡长到中年后的样子。
李幽白秀眉微皱,她若是继续提升真意干扰蔡凡,那幽妇真意也会凝实出五官样貌,到时候顶着她和蔡凡两人面孔的真意抱在一起旖旎纠缠,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恶,不可再加注真意,否则必是丑事一桩!”
在李幽白的注视下,那尊大将肩膀狂震,清晰的五官严肃狠厉,金刀狂扫之下割裂幽妇真意。
幽妇尖叫一声,没有李幽白继续支撑,瞬间被崩碎成了一缕缕白雾逸散!
“哼!”李幽白冷哼一声,心意直接勾连天地万象珠,要强行镇压蔡凡的大将真意!
连绵的咔嚓声中,金刀大将身上的白玉银甲如冰裂般破碎,连四肢都在震颤,如同被万钧之力碾压一般,正在飞速崩碎!
“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尊大将无故要碎裂了?”
“蔡凡撑不住了,这诗非同一般,他的真意还撑不起来!”
“不对,我怎么感觉这大将真意不是内部碎裂,而是要被生生压碎的?”
蔡凡察觉不妥,立刻疾声诵读: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
这几句诗词一出口,原本稳定下来的白雾如同内藏大鱼的水流,剧烈涌动翻滚,然后纷纷围住金刀大将。
王德发低吼道:“真意太强,白雾要出问题!”
蔡凡嘴角溢出鲜血,白雾好像海绵一样正在贪婪地汲取他的诗中真意,直接串联了所有学子,他现在甚至无法停下诵读,一旦停止就会真意反噬,不死也要脱层皮!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李幽白瞪大双眼,感到自己和天地万象珠之间被无穷杀意强行打断。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行将破碎的金刀大将隐匿于白雾之中,白雾扩散到无边无际,周围的大湖和枫林尽皆看不到,只有白雾里涌出一个个狰狞恶贼、无辜百姓、阴险小人,数不清的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杀戮,哭声和嚣张的嚎叫如锥子般刺进学子们的脑海。
“我受不住了,蔡兄,李师姐,快停下!”
“杀意太炽烈,戾气太足,我要疯了!立刻停下!”
“这绝非我等可以承受!”
众学子抱头大声疾呼,而那一尊金刀大将踏出白雾,身上恢复一新,白玉银甲金刀横,三步杀一人,将真意演化的贼接连斩杀!
王德发连忙对李幽白传音:“李师姐,这真意戾气太足,白雾估计要失控,师弟师妹们怕是受不住了!快收拢白雾,收回珠子!”
李幽白立刻吞下一枚刺激真意的丹药,强行恢复和天地万象珠的勾连,一口瘀血堵在喉头,直接切断了白雾和蔡凡的连通!
白雾顿散,包裹大湖的珠子眨眼间收拢成一颗滴溜溜的透明雾珠,被李幽白收回芥子袋中。
蔡凡长舒一口气,看着一个个学子惊恐后怕的眼神,不禁苦笑一声,正想说两句话缓和气氛。
却见张天日身上一股杀意轰然爆发!
许久之后,张天日收敛杀意,一直面瘫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别扭的笑意。
“蔡兄……不,蔡师在上,请受天日弟子礼!”
“日后天日必以师长父兄待您,以谢传授真意之恩!”
蔡凡瞪大眼睛,看着弯腰行弟子礼的张天日,一脑门问号。
这可不是之前的半执弟子礼,受到传授恩德便以半师对待。
真正的弟子礼只对恩师做,且恩师如兄如父,因此对谁执弟子礼绝非小事!
“什么情况?”
“我去他奶奶的,张天日难道悟了?”
“杀伐之气啊!他刚才爆发的是杀伐之气,军中万中无一的杀伐之气!”
“练气士中的异种,一般军中武者才有可能感悟觉醒的杀伐之气!”
“平西军要出一个怪物了!”
“等等!张天日是领悟蔡凡真意才觉醒杀伐之气,那岂不是说蔡凡早就……”
“娘希匹,我们小看蔡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