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凡仰头看着白雾凝结的雪花,目光深邃,念出了最后一句:“飞入梅花都不见。”
不断涌动变幻的白雾停滞,接着迅速化作一眼望不到边的梅林。
梅花盛放,铺满了湖面,半空的白雾也化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无声落入梅林之中。
“好美……”
“一首诗平平无奇,却在末尾一句提神,好文采。”
蔡凡念完,静静地看了一会刘晓华,看他脸色如蒸熟的蟹壳,看他浑身颤抖,看他再次掩面奔逃。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蔡凡对亭阶下的众人拱手,见众人仍在四顾欣赏大雪落梅林的奇景,自豪一笑回到了座位上。
李幽白伸手接住几片雪花,鼻尖轻嗅梅花的暗香,对蔡凡越发感兴趣。
唐溪雨则梦呓似的看着眼前景色,手中轻轻聚拢一团雪花之气,然后挥洒向半空。
空中漫天的白雾雪花中,多了好些真正的雪花。
“我悟了!”
“我也一样。”
“挥手落雪之术,我终于入门了!”
唐溪雨和几个学子站起身来,对蔡凡认真行礼,而且是半执弟子礼,十分隆重。
“我等拜谢蔡师教导落雪之意!”
蔡凡起身回礼道:“固所愿也,不敢为师。”
王德发道:“这第一轮白雪为题,可还有人上来挑战蔡凡师弟?若是无人能作出更好的诗词,那第一轮便判他胜啦!”
“我无异议,蔡兄这诗写的妙,关键是能引动白雾,让我等感悟真意,我等服了。”
“害!我想了想,脑子里那些咏雪诗皆是华而不实,怕根本无法引动白雾,我也不上去丢丑了。”
“好,这第一轮,乃是蔡凡师弟胜出!”
众人叫好,纷纷恭祝蔡凡,早就把刘晓华抛到了脑后。
李幽白摸了摸李幽墨的脑袋,问道:“知道他们为何能在这雪落梅林的景色里悟道吗?”
李幽墨看着被众人注视赞扬的蔡凡,疑惑着摇了摇头。
“自然之景,固然可以悟道,但景色只一种,人却可有万般感悟。故此悟道之事玄之又玄,更不用说哪怕同为一人,不同时辰、不同心思又有不同感悟。”
“天地万象珠可不仅仅是幻化些许景色,而是将其笼罩范围内的所有人拉入同一感悟之下,尽可能使更多人沉浸到作诗者的感悟中去。”
“所以他们才向蔡凡半执弟子礼,以半师对待,他们不是感悟了景色,而是悟到了蔡凡的真意。”
“而真意,乃是需要天地承认的,就算不是天地间第一个作出诗词之人,也得是对诵读之诗有刻骨感悟的人。”
“阿姐是说,这诗不是梯子作的,而是蔡凡自己所作?!”
“然也。”
李幽墨听得似懂非懂,但又握紧了双拳,低头看着手中写满诗词的丝绢,心中涌起阵阵无力感。
打不过就算了,连作诗都比不过,武者之道和练气之道都被蔡凡碾压!
李幽白轻笑道:“不必自轻,此子再优秀也不过是你的一块磨刀石,且用完便会碎掉,你是衡王世子,天生便比他高贵,何须去畏惧他?”
李幽墨心中震动,反复想着李幽白说的碎掉二字,脸色沉了下来,仿佛笼上了一层阴影。
“阿姐,我比不过的,你们便要帮我碎掉吗?”
李幽白摇摇头道:“不,等你将他比下去,他才有资格碎掉,在此之前他是你的磨刀石,从他招惹王府开始,是死是活,便由不得他了。”
“不行。”
“什么?”
“我说不行。”
李幽墨将手中丝绢倒上茶水,勉强调动冰寒之气将其冻成一团冰球,然后狠狠抛出。
冰球包裹着丝绢穿过白雾所化的梅林,噗通落入湖水中。
李幽墨抬眼看着李幽白,认真道:“他既然是我的磨刀石,那王府就不要插手,是输是赢,我自己去扛!”
“我还不至于废物到需要借由王府权势去除掉一个对手!”
李幽白笑道:“好啊,你看,蔡凡这不是起作用了吗?你已经懂得自强自立了。”
李幽墨双臂抄在胸前,扭头不看李幽白,闷闷道:“总之王府不要插手我二人的事情。”
李幽白问道:“今日这小会你打算如何?你自己作的出诗词来吗?”
“我……”
李幽墨说不出话,他方才为了展示自己不让王府插手的决心,才赌气将梯子们作好的诗词扔掉,现在一想,他不让王府插手,总不至于不能利用王府资源吧?
可恶,有些后悔扔掉了,还有好些地方没背熟练。
李幽墨看到李幽白笑意盈盈的眸子,若无其事道:“我背的差不多了。”
另一边,蔡凡看着衡王府的姐弟俩,老是有种想打喷嚏的感觉。
王德发走上湖心亭,等蔡凡引起的意象彻底散去,这才又抽出一根签子。
“嘶……这个题目有些凌厉,不常见,也不好写啊。”
见王德发这么感慨,众人纷纷好奇询问,
“王师兄,您这次抽的是什么签啊?”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总不能是有关风月的签子,不好开口吧?哈哈哈哈……”
王德发好笑道:“行了,若真是风月签,谈些风花雪月、青楼雅舍的签子,我相信你们倒是能作出来,尤其是诸位师弟。”
众人一阵哄笑。
“可这根签子……啧。”
“您快说吧,大家都是有见识的,还有什么作不出来的?”
王德发将签子亮给众人看,高声道:“此次抽签,以杀人为题!”
一言出,众人惊!
“我等没有杀过人呐,如何作诗?”
“诗词须得有真情实感,否则怎么写的出来?就算是胡编乱造,这天地万象珠它认么?”
王德发无奈道:“咱们可不兴跳过啊,照着规矩,不得跳题,且先胜两轮者为小会的优胜者。”
“诸位,请吧,随意发挥,就算是编篡,也编出点杀意来。”
一群学子麻了爪,莫说是一直娇柔文雅的女学子们,就算是一些豪横霸道的男学子也犯了难。
大家多是权贵之后,谁手上会沾上人命?
就算是寒门子弟,大澈太平许久了,也没有机会去杀人。
“难啊!你杀过人吗?”
“没有,在下连鸡都没杀过。”
“我除了平日打熬气血时锤击木人,都很少和人动手,何谈杀人啊。”
张天日呼吸急促起来,蔡凡看他眼中亮起光芒,问道:“张兄,你杀过?”
张天日点头道:“是,杀过十几个叛贼,还有几十个山匪,算是开过杀戒。”
“有杀气吗?”
“杀人时兴奋、恐慌、冰冷,那股感悟,还能想起来。”
蔡凡拍了拍张天日的肩膀,建议道:“那你去湖心亭作上一首吧。”
张天日皱眉,发愁道:“可我连平仄都不懂,更不会作诗作词。”
“音律呢?”
张天日摇头道:“不会。”
“那画画呢?”
张天日继续摇头,“也不成,在军中除了绘制地图,从未画过画。”
“你们在军中都要传信吧,你书法如何?”
张天日刚想摇头,但很快眉头舒展,答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