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白日又上那个地方,暗地观察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凝天开始行动了。
晌午过后的一段时辰,往往是宋府最静谧的时候。外面出去的还没回府,府里的人又都百无聊赖。凝天像只夜猫在廊间墙角穿行,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帐房外,他警惕地察视周围,推门而入。
他知道,此时正是守岗换班的时候,那换班的老头正优哉游哉往这边走。他一进去,本来伏在案板上打瞌睡的帐房管家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地看见有人闯了进来,刚想开口叫唤,脑门上突遭重物捶击,翻着白眼,整个人软在案板下。
凝天迅速地从管家身上取出钥匙,哆嗦了半天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银库的大门吱呀开了。
凝天取出准备好的麻袋,将里面的银锭一捆捆往麻袋里装,等装得差不多了,他才背起就走。
一回身,屋内的景致让他成了泥塑木雕般,里面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宋鹏站立其中,冷鹜的眼神死死定住他。
“宋先生……”凝天惊惧地叫了一声,手松了,肩上的麻袋滑落在地,袋中的银锭子撒了出来。
“来人!”宋鹏大手一挥,“把这小子押下!”
周围的宿卫蜂拥而上,将凝天双臂反扭身后,拽押着往外走。凝天一时动弹不得,他只会惊恐地喊道:“宋先生,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凝天的求饶声愈来愈远,帐房里的宋鹏反剪着手,一脸嘲意:“山野里的小子就是傻,他以为银库里的金银财宝是这么好偷的吗?”
身后的赓爷拱手:“老爷,您说下一步怎么办?”
“先给他吃点苦头,再喂个甜果子给他。”宋鹏哈哈大笑,“咱们的目的是让这对兄妹能够乖乖的就范。如今哥哥成了我宋某一条狗,那妹妹也就指日可待了。”
宋府的地牢里。
地面又潮又湿,阴冷的空气在周围漫流。几只老鼠正在抢霉烂的东西吃,门扉洞开,凝天几乎是扑着进来,倒卧在地。老鼠们惊叫着散开,躲在角落里小心地拿小眼睛盯着他,接着,有几只大胆地窜到他的面前,吱吱地嗅着。
凝天呻吟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老鼠的髭须扫到了他的鼻尖,他惊骇地大叫着,顾不得伤痛,躲避到角落处,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他惊魂未定,感觉手心黏糊糊的,想是碰到了身子的什么部位,摊开手掌一看,满掌的全是血。
他哀嚎起来,全身痛得他满地打滚。木栅外的宿卫听见了,训道:“才打这么几下就哭得像鬼似的,明日送你去官衙,有你受的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活该!”
凝天脑子里浮现起三年前父亲惨遭笞杖的景象,感觉自己彻底完蛋了。他几乎是爬到木栅旁,苦苦哀求:“爷,求求您找赓爷,赓爷有办法救凝天的……”
起初,外面的宿卫不理会他,他就开始磨嘴皮子,额角磕得铮铮响,宿卫这才不情愿似的帮他找去了。
好一会,赓爷来了,站在木栅前使劲地埋怨他:“凝天兄弟,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想想,老爷把你接进京城,好吃好穿招待你,还给你找先生读书,你倒好,恩将仇报,老爷也在后悔呢,他说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凝天哭着哀求:“赓爷,请您救救凝天吧!凝天一定听从赓爷的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凝天也是赓爷的人!赓爷,您就去宋先生那里帮我说说好话,留住凝天这条性命吧!”
“不成器的软蛋!”赓爷暗骂一声,表面还是一副善意的为难,“我帮你说说去,看你造化如何了。唉,说到底你也是个痴情种啊!这二千两银子先帮你还上,我告诉你,这是你欠我的人情,到时可是要还的!”
闻言,凝天愈发的感激涕零,赓爷出去时,他几乎是三叩六拜,哽咽着:“若是赓爷能救凝天这一关,您就是凝天的亲叔,凝天永远听赓爷的。”
第二日,凝天并没有被送到官衙去,可赓爷那里没有任何消息。凝天惶恐不安地捱着,几乎是度日如年,等身体上的伤开始结痂了,木栅门重新打开,面无表情的宿卫喝令他跟着去宋鹏的内厅。
凝天一进内厅,宋鹏慢吞吞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石,并不看他。身边的赓爷朝凝天会意地眨了眨眼,凝天明白过来,双膝跪地,哇的大哭起来:“宋先生,凝天辜负了您,罪孽深重!宋先生宽宏大量,是凝天再生父母!”
宋鹏这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缓步踱到凝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识实务者为俊杰,凝天。宋某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甚至是享福,因为你不用背那些四书五经了。”说完,略微伸手,赓爷将一套宫中内侍的暗红色宫服呈上,宋鹏转手扔在凝天的面前,“我要你进庆陵王府去,你妹妹与肖衡的关系,就差在其中添把火了。”
凝天颤抖着拾起地面上的宫服,宋鹏的脸上掠过一抹笑意,他弯下身,亲切地拍了拍凝天的肩膀:“你不是很喜欢殷小姐吗?等你妹妹跟肖衡生米做成了熟饭,你就是皇亲国戚了,那殷小姐不也是你的了?哈哈!”
此时此刻,凝天的脑海里闪现的是殷雪玫清幽淡雅的身影,他的眼神有点飘忽,手中捧着那套宫服,深深下拜:“小的遵命。”
宋鹏仰首大笑,笑得适意。紧接着,赓爷也笑起来,他过来扶起了凝天,很亲热地搭住他的肩。凝天也恍惚地笑了,他感觉这次没有白挨揍,地牢坐得也值,因为殷小姐迟早会属于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