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天摸了摸手中的囊袋,一脸愁苦地站在宋府门口。
这两个月花销大得令他吃惊,囊袋里就剩下一吊铜钱了,就这么点,怎好把雪玫主仆俩约出来?
前几天后院里的佳人总算露面,心境未开,脸上积郁犹存。凝天照例租条彩绸丝帷的小船舫,湖光旖旎,她慵懒地靠在船柱旁,玉手轻拂水面,抑郁的眸光飘在湖中央。湖中停泊着更大更豪华的彩舫,里面有阵阵丝竹笙乐,伴着曼妙的歌声,唱尽人间风花雪月,羡煞多少眼光。
她轻叹,明艳的脸上爬满忧伤。凝天的心没来由地激跳,为她沉浮,为她疼痛。
“宋大哥,要是坐在那条船上就好了。”香巧指着彩舫,口无遮拦地嚷道。
凝天豪气冲天:“行,下次咱们租这条大船。”雪玫闻言抬眸,不经意似的笑了笑。
凝天的心涨鼓得如东风浩荡,只要一博美人笑,就是把他心肝心肺都掏出来,他都愿意。
回到现实中,他又不得不发愁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赓爷带了一帮宿卫出外办事,看见凝天呆傻在外面,拍拍他的肩:“凝天兄弟,又在犯傻了?京城走得熟了,这段日子一定过得有滋有润吧?”
凝天讪讪笑着,又不好意思开口。他生怕赓爷问起那些银两的去处,赓爷倒没多问,带了那些人径直出府去了。
仁裕街上一派繁华,身边来回的全是衣着光鲜者,每个人喜笑颜开,神态自若。凝天站在巷子口,彷徨了几个来回,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隐约听得喧哗声、人声鼎沸声,凝天全身血液翻涌,大门突然开了,老板肥嘟嘟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唉哟,稀客,原来是赓爷的兄弟,快请进,快请进。”老板热情地招呼他进去,边高声叫唤小二奉茶。
凝天还在犹豫:“老板,我……我手头没几个。”
“好说,好说,赓爷的兄弟就是自家兄弟,先帮您垫着。小兄弟一脸财相,上次可是收贡不少,这次定当财源广进,口袋满当当,哈哈!”
凝天感觉老板满目慈祥,又热情大方,也就放宽了心。心想,自己今日手气不会差,他再次摸摸袋中的铜板,仿佛那里已经变成了大镙的银锭,彩舫里的殷小姐笑靥涟涟。
两个时辰后,凝天从里面出来了。他不是自己走出来的,是被老板手下人推出来的。他被推得踉踉跄跄,脚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忍痛站起来,外面凉风一刮,身上的汗水黏在肌肤上,寸寸阴寒。他打了个哆嗦,老板狰狞的肥脸在眼前晃动,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和气。
“你也够厉害,这一输,欠了我二千两。小兄弟,不是我下狠心,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看在赓爷的面子上,限你三日内还清,不然****全家不算,剁了你的命根子送宫里去!”
凝天神不守舍地走回了宋府,独自在屋子里呆了半天。
夜幕降临时,他出来了,面目憔悴,神智恍惚。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院,眼望着殷雪玫居住的楼台,直到最后一缕烛光消失,才梦醒般往回走。
站在荷花池边,粼粼波光牵引着他,他很想就此跳下去,一了百了。“殷小姐,凝天对不住你啊……”他颓废地坐在池畔,覆面呜咽起来。
过了良久,他似乎清醒过来。直起身,满怀怅意地在宋府的青石路上走。走了也不知道多少路,前面屋子里烛光透亮,不时有人影绰动,一派忙碌景象。凝天初始心情沉重,也无心去看,却听得有人说话声,令他停止了脚步。
“小心放进银库里,这些银子老爷要拿到南方去做大买卖的。”
趁着夜色,凝天悄悄过去,透过纸窗往里面张望。只见帐房里的管家将算盘拨得叮当响,边指示着进出的几个人:“小心轻放,别叠得散了。”有人将手中沉甸甸的黄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管家揭了绸布,一大叠排得齐整的银锭子,管家往算盘上加了个数,将银锭就地封了,令人放进里面的银库里。
凝天的眼光死盯在银锭子上,心跳得差点要蹦出来。过了会,里面的人相继出去,管家熟稔地锁住铁锁,将钥匙挂在袍内的兜内,又关了屋门,朝守夜的几名宿卫关照几句,才大模大样地离开。
凝天悄然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夜难以入睡,帐房管家的算盘敲得他的脑子发涨,叠得齐整的银锭在眼前晃荡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