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声叫得人心烦意乱,毒日头晒得树叶卷曲,热辣辣地烤着大地,周围热得一丝风都没有。
凝天躲在那棵桂树上已经一个时辰了。
那个娇美的小姐还没出现。凝天真怀疑自己上次是不是做梦了,就是阁楼里是仙子仙姑,也得出来透透风吧?他已经第三天藏在这个角落往阁楼张望了,除了那个香巧丫鬟出出进进几次,他愣是不见第二个人的踪影。
可偏偏自己相思难捱,要是能见到那小姐,听她对他说上几句话,他凝天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一只飞虫嗡的过来,不识相地歇在他的脸上,凝天心里窝火,啪的一巴掌,飞虫跑了。凝天气恼地低咒几句,这时,他听到了阁楼里有咳嗽声。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位小姐终于出现了。此刻她打了湘妃竹帘,往楼下探出头,一弯雪白的颈脖伸着:“香巧,回去顺便向费嫂要点凉果来。”接着身子一闪,竹帘啪嗒又落下。
香巧应了,凝天看见她出了外屋,撑起碎花折骨凉伞,径往院子外面走。凝天眼珠子转了转,迅速地窜下树去。
香巧低着头往宋府的偏门走,抬眼正见凝天从另一侧的径道过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香巧见是上次爬墙上树的后生,不知怎的,脸上突然微微发热了。
“好巧,香巧姑娘,又遇到你了。”凝天含笑朝她打招呼,“出去办事?”
“回自己家里一趟。”香巧两腮红红的,却老实的回答。
凝天和她一起走:“真羡慕你是本地人,熟门熟路。我从南方的溱州来,刚来不久,每次独自上街,人生地不熟的,总要走很多冤枉路。”
“先生可是出去办事?”
“四处走走,明年春天就要科考了,想了解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凝天说得从容不迫,“冒昧问声香巧姑娘,姑娘对自己家周围风貌最是了解,能否就此带路,咱们原路去原路回,大热天的不耽误时辰,不知此番请求有没有唐突姑娘?”
香巧本来对凝天就有好印象,听说是待考书生,心里愈发敬慕,便直爽地答应:“我对先生说的风土人情倒不懂,那里人家不大往来,先生去了别失望就是。”
“你可别叫我先生了,直接点,唤我宋大哥,叫凝天也行。”凝天想起宋鹏关照过,自己以后对外称是宋鹏的同族乡里,他自然要姓宋了。
想接触那个美丽的小姐,首先要靠近她的贴身丫鬟香巧,香巧这一关过了,以后就有机会一泽芳容。小丫头这里顺利得超乎他的想像,等他们快到了香巧的家,两个人已是说说笑笑很熟悉了。
香巧的家地处叫紫金巷的地方,幽静不显眼,家家院门紧闭,偶有一二记狗吠声。香巧示意凝天在巷内稍等,自己进去片刻就出来。
香巧的母亲费嫂正从屋里出来,香色居家短衫,发髻挽得蓬松,面肤白皙柔滑,自有一番轻烟月瘦的神韵。
“小姐可好?”费嫂问道。
香巧喝了口凉茶,应声好。费嫂见香巧这趟回家心情不错,便多唠叨几句:“你待小姐还是好点,她毕竟没了娘,又有病,也是可怜的人。”
“她活该,谁让她有这样的父亲!”香巧不假思索啐道,“她的病要是好不了,皇子妃让别人做了,想想老家伙哭丧着脸,那才解气。”
费嫂慌忙阻止她:“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老爷已经有段日子没来了,皇子妃的事情一定困扰住了他。这样也好,我可以在家多回忆以前的事……”
话还没说完,只听巷内的狗多吠了几声,香巧的脸色猛的阴沉下来:“老家伙来了。”
费嫂无奈说道:“香巧,你先别走……”
且说凝天在巷内翘首等着香巧出来,却远远望见巷口有蓝呢单人轿颠进来,领头的老仆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面,他心念一闪,赶紧躲到巷子另一边去了。
这不是宋先生的好友殷大人的老仆人吗?凝天想起来了,殷其炳有次急匆匆进宋府找宋鹏,凝天刚从垂花门一角出来,双方虽只打了个侧面,凝天还是记忆犹新。
帘轿停了,凝天偷偷看去,轿子里出来一个人,正是御史大夫殷其炳。此时他略略环视四周,熟门熟路的进了香巧家的院门。
殷其炳一进去,看见香巧,先教训道:“你少出来,小姐有病,别让她独自呆在楼里。”
香巧应道:“奴婢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费嫂有意让香巧晚些离开:“香巧,小姐要的凉果娘还没准备呢,你等会。”
“什么凉果?雪玫不愁吃,要这些凉果干什么,吃了反而害身子。你别准备了,先进房去。”殷其炳斜眼看费嫂,一团欲态,催促道。
费嫂还在磨蹭:“香巧……”殷其炳不耐地推她进屋,自己也进去,屋门在里面被倒拴上了。片刻,能听得见里屋费嫂怯怯的哀求着,又照例一阵推拉拽打的声响,殷其炳不住地骂骂咧咧,接着声音停了会儿,继而传来殷其炳销魂的哼哼声。
香巧厌恶地听着里面的声音,正想离开这里,几件衣裤从里屋的窗口滑落出来,费嫂有气无力地叫她:“香巧,出去把老爷的衣服洗干净了。”香巧将衣物扔进木盆里,寒着脸出了院子。
外面的轿子香巧丝毫没理睬,出了巷口,往河岸走。看左右没人,香巧泄愤地朝木盆里的衣物吐唾沫子。
“香巧!”前面闪出凝天的人影,笑吟吟地朝她叫道。
气宇轩昂的凝天站在香巧的面前,不知怎的,香巧鼻子酸溜溜的,很想朝他哭一场。凝天见香巧这副神情,起了关心:“发生什么事了?我方才看见殷大人进你家了,你家跟殷大人什么关系?”
“别提他!提起他我就想吐!”香巧愤恨的骂道,“我从小就恨这老家伙,恨不得他全家都死光光!他女儿想病好了当皇子妃,做梦去吧!”
凝天心里一惊:“院子里的小姐就是殷大人的千金?”
“是,严重的肺痨病,宋先生正给她治呢。”
“她是不是真正的二皇子妃?现在有人正代替她进宫,是不是?”
香巧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
凝天心乱跳,嘴半张着,良久才合拢,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原来,妹妹凝月进宫代替的那个人,就是美丽的殷家小姐,生了肺痨的殷雪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