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天经过这些日子的忙碌,总算在宋府安顿下来。
他本来自乡野,长这么大了没出过几趟远门。在他眼里,稽阳城已够令人着迷,可一到京城,满目的繁华顿时迷蒙了他的眼。
宋鹏果不食言,专门请了私塾先生上府给凝天预习功课。起初安排每日上、下午必读,凝天还算循规蹈矩,三日不到就撑不住了,哈欠连天的。私塾先生过去向宋鹏禀告,说这后生怕是被教鞭抽出来的,如今没人教训反倒少了精神。宋鹏呵呵一笑,对凝天的行为并不恼火,将课程改为每日上午,还拿好茶好饭待他。
至此,凝天在宋府自在又逍遥。
人没了拘束,凝天的心就野了。不过他还不敢动独自出门的心思,因为庭院深深、景致宜人的宋府够让他流连一阵子。
这日晌午过后,凝天早早躺在床上午睡。窗外树荫里的蝉儿吵得欢,凝天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终是按捺不住,翻身起床。
宋鹏的家眷并不多,而且都居住在府邸的南面,凝天便径直往北面去了。拐过一带栏杆,周围静谧无人,前面又是崇阁巍峨,层楼高耸。凝天暗叹,不愧是富贵人家,偌大的府邸有这么多的院子空闲着,实在太浪费了。
凝天沿路遐瞩,趟过曲折的游廊,愈加感觉前面幽雅有致。他从花木深处走进,原来是一座小花园,假山荷池一应尽有,粉漆花墙旁遍种几株桂花树,墙的另一头有楼阁插云,飞翘的檐角斜斜地伸过花墙。
他暗暗嘲笑自己竟转到死胡同里了,正要转身走开,花墙的另一边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那咳声一阵阵的,分明来自年轻女子的喉咽,别有一番清婉风韵。凝天可以想像对方柳眉频蹙,身姿定是梨花般娇嫩,他想着想着,心里无端地生出一丝疼痛来。
他顺着桂树三下两下爬了上去,拨开斑驳的树枝,围墙那头又是另一光景,玲珑别致的院子里花木苍郁,中间两三座阁楼俱是碧纱围帘。凝天慢慢抬眼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只惊得他目眩神迷,神魂飞越。
楼台上的女子端凝伫立,默默地想着心事。一身香云纱小衫,隐约透出她的冰肌玉骨,楼台上遮着湘妃竹帘,一片光彩透过竹帘的罅隙反射到那女子脸上,远远望去,越显得如杨柳袅东风,海棠滋晓露,耀花人眼。此时她轻叹一声,袅袅婷婷走到茶几上,伸出纤纤玉手,端起冰梨花茶,端正地轻抿着,垂眸倾睇。
凝天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情意旖旎,浑身颤动,抖擞得树叶沙沙作响。
“啊……”
底下一声短促的惊叫,凝天低头,原来刚才只顾注意楼台上的女子,花墙下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垂髻丫鬟,丫鬟想必发现树上有人,一脸惊愕。
“香巧,怎么了?”
楼台上的女子问道,声音娇柔的,和着几分慵懒。
凝天不知怎的,停止了慌乱,竟朝着叫香巧的丫鬟露齿笑了,用手指作了个嘘声的动作。
“没事,看见地上一只虫子。”香巧应道,再次抬眸,树上的那个英俊后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