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左祥泰被分配到一个天花板很高的豪华房间。至于装潢就不必说了，从摆放的家具到生活所需日用品全都极为奢侈。整个房间很宽敞，一侧的玻璃窗也很大，从摆放的插花所散发的花香让他感觉头都有些晕了。
原本打算在房间内单独想想所发生的事，但习惯于普通生活的左祥泰怎么都不自在，他怕把光滑洁净的桌面印满肮脏的指纹，也怕坐在凳子上会把华丽的漆饰蹭掉。
再里面的房间有些垫高起来，中间还有丝质的帘幕垂在那里，透过帘幕可以看见台子上铺了高级的被褥。粗略估算一下，整张床大概能有六平米左右。
走过去转了一圈，左祥泰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任何事情。
无事可做的他试着唤狼出来，但是根本没有回应。
最后，左祥泰只好打开房门出去，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开阔的露台，大小和装饰跟个空中庭院差不多。
听到动静的夏罗连忙跪伏在他面前，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这是干什么？”
“如果至高王莱戈说您是神选者，那您就是……兽人族的万王之王。就不是我这种下人能够攀谈的对象，也不能直呼大人的名号了。之前的许多冒昧之举，还请见谅。”
她那卑微的身影看起来一下小了许多。
“够了！起来！”
“小的不敢。”
左祥泰所有的烦躁感一时全涌了起来，仿佛声音也在颤抖。
“我是我！从来没有改变！不管是神选者身份还是什么狗屁君王，和我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和夏罗你在一起，我才能走到现在。”
夏罗只是垂着头不敢吱声。
“为什么变成这样？到底哪里搞错了呢？如果是登上王位要失去一位好友，那种东西我宁可不要！”
“……万万不可。”
“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并非天涯海角，而是彼此之间心与心的距离。你看，我和你之间就只有顶多三步的距离！”
左祥泰比了一下自己脚边和夏罗脚边之间那短短的距离。
夏罗抬头看向左祥泰，尴尬地回答：“……在我看来应该有五步。”
左祥泰“噗嗤”一下笑了，夏罗也跟着笑了。
“那我要说声对不起。”
“不，我才要道歉。是我把你牵连进这些是非之中，一路上给你带来很多危险。”
“会跟着你，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在的呀！只不过是自己想得太容易了，不是你本身的错。”
左祥泰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只好握住那只小手，点点头。
“是你太善良了，谢谢。”
“这么晚……睡不着吗？”
“嗯。夏罗你也是吗？”
“在那种房间里怎么睡得着？”
“看来咱们的想法相同。”
左祥泰说道，夏罗却笑出声音来。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自己也有一座这样的王宫耶！”
“……好像是呢。”
左祥泰走到露台边缘俯视下面，夏罗也跟过来站在旁边一起向下看。
关于王宫的话题他并不怎么感兴趣，只好漫不经心地随声附和一下。
夏罗看出了他的心思，也就变得沉默了。
“关于神选者的事，关于至高王的事，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但是，我不想基于天选之子那样的理由而轻易做出决定。”
“可是……”
“你不要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自从我来到这里后，无时无刻都在面临死亡，或许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夏罗你的馈赠。这条本就约等于不存在的性命，我自己并没有多么珍惜。”
左祥泰阻止了夏罗的插话。
“放心，我也不是要轻易放弃这条性命。我的意思是，如果成为了国王，大家对我的期望就会很高，但我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可能无法满足大家的期待，所以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需要好好的考虑才行。”
夏罗向上望着他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烦恼这些事。”
“我不是当王的料，成不了那种了不起的人物。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无能的人，是多么丑陋的人；你所看到的我并非是真实的我，我的内心只是一个怪物，一个恶魔。”
“左祥泰……”
左祥泰用力握着露台的扶手，华贵的石块传来一阵清凉感。从天穹堡向下望去，住民的灯火就像无数的萤火虫一样。这美不胜收的景致，自己真的害怕会亲手毁掉。
“我真的什么恶事都干过，猜疑过好心人，偷过窃，杀过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为了保全自己甚至抛弃过你，还想过要杀了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甚至还要卑鄙的多。”
他这么一通儿说完后，夏罗叹了一口气。
“完美的人不会受神的青睐，缺陷的凡人也可能不朽，这就是神所定下的规则。”
左祥泰低头侧看夏罗。她用一只小手拍拍左祥泰的臂膀，已经开始转身背向着这边。
“任何人都会迷惑，你并没有错。”
夏罗背对着他走远，一面举起手来道晚安。
“……狼，人类的神选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在他低声喃喃说着的时候。
——无所谓啰。
他反射性地抬头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狼的幻影。
“我想一定有值得他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吧。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登上王位吗？”
——随便啰，我现在对那玩意儿没兴趣。如果是你，说不定比我做得好。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办得到。”
——神选者并不是神明，所以不论你想做什么，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愚蠢的凡人。
左祥泰无法做出回答，一方面因为他会和自己认真谈话感到惊讶，一方面也因为对话中的内容。
“那我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