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后娘娘,奴婢认了这罪,不必再验。”
幽静莫名的淑房殿里,湄之咳得几乎没了人形,却还是断断续续的说着这话。
这话放到以前湄之是断然不会出口的,可是此时此刻湄之只觉得天意如此,不能反抗,还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杨广。
刚还觉得杨广可能不是故意引开隋帝的,如今看阳光如此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要害她还是要帮她。
湄之的话不只是湄之自己觉得莫名,杨广更是听的莫名,这完全不是湄之该说的话,这样轻易的认,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广百思不得其解间,皇后却面无表情道:“本宫知道你认罪,可皇族不冤枉任何一个人,既然晋王要为你说话,那你就乖乖的死了这份心思,免得用这份心对错了人。”
皇后话语淡淡,意思却不是淡字可以理解,无非就是几个道理。
一是告诉湄之,晋王为了你三番四次开口,你牵连了隋帝还不够,还要劳晋王,真够本事,趁早让杨广死了这心,否则.
二是告诉杨广,别对人用错可心思,特别是别人的女人。
虽然杨广不知道湄之的这些事,可早晚会知道,所以皇后觉得湄之这女人真折腾。
湄之却是低了眸,咳的全身没了一丝力气,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干吞着早已没了的口水。
“奴婢,遵旨。”
轻声从喉咙里蹂躏出这四个字,湄之再无了语言,只是让人扶着自己再一次走进偏阁,然后也不反抗动作任由那沈嬷嬷上下其手。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湄之想,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又有了求死的心思,在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那时候哥哥死在身旁,她很想很想随之而去。
可是后来她没有,只因为那个只要她好好活着的人用了一条生命成全了她的生命,她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她后来好怕死。
而如今,她似是无所谓,如果能死过去,她觉得挺好,死不过去,再找方法回去也好。
一切在湄之心绪纷飞中终止,湄之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极为不舒服,可她却第一次没有嫌弃。
她捡起被拔下的衣裳,缓缓给自己穿弄起来,一层一层穿的很慢,然后又抚了抚发丝,整理到了起码是整齐的状态。
淑房殿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徐徐而动,她停了一会,跨过了门槛,自阳光下走近,步子虽然依旧看得出无力,却极为的有条理,没有半点犹豫和不妥。
皇后还是坐在那高高的凤座上,端着茶却没喝,看样子是在玩赏那个被子,又像是看着被子出神。
杨广则一直眉头紧缩的沉默在那,他坐在皇后玉阶下的椅子上,目光里由着他人看不懂的光芒。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晋王殿下。”
柔腻慵哑的嗓音自湄之口中吐出,原本就不清亮的嗓音在那咳后显得更低,带着一些嘶哑,与男人的嗓子只有一线之隔。
男人的嗓音低沉浑厚,而湄之的声音嘶哑低柔,与那浑厚刚好相反,那柔而薄的音色爬的人全身麻麻的,恰如那游丝一样,无力得仿佛随时可断,却又韧性极强,牵牵扯扯的就可以飘得好远,落到人身上,心上,触觉上。
而当这样的嗓音出来,杨广咻地一声站了起来,脸色一时间无比的阴暗,然后又在一片阴暗间缓缓坐下。
皇后无心再多做纠缠,微颔首道:“起罢。”
湄之也没有去观察其他人的神色,只是低着头,随着皇后的话起身,不想再多做纠缠。
身后的沈嬷嬷这时上前行了个礼,然后说了一句话。
“尉迟姑娘的确以非完璧。”
简简单单的话,自嬷嬷的口中说出,而经沈嬷嬷这一句下来,宫中再也无人会相信湄之,湄之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虽然她本身也就不清。
如果要说此刻错愕非常的人绝对不是杨广,而是陈宣华,陈宣华早已呆在那,木然的站在皇后身后,目光看着湄之,突然的就弯了弯唇。
似讽似刺的神情,湄之却怒,只是也看着陈宣华,然后嘴唇也弯了弯,头也随之偏了偏,不想再看见陈宣华。
哪知这一片头不要紧,这一个偏头刚巧就对上了杨广的眼睛,那眼睛黑不溜秋,沉若幽潭,深如浩海,静似处子。
那双眼是在看着她,却又没有在看她,可他分明就是在看着她,一时湄之被这样一个眼神定在那里。
这一时间,她只觉得全身冻结成冰,又被胸腔中的灼热熏得有些发疼,这样冷冷暖暖的交杂在周身,湄之有些把持不住的低下了头。
她在想,如果再对视一刻,她恐怕会被溺死,那眼神什么情绪都有,却没有光泽,甚至有些分神。
湄之不明白杨广哪里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只做不知,而皇后却终于笑了笑。
“既如此,赐白绫三丈。”
再也不是毒酒一杯,而是白绫三丈,湄之如何不知,皇后是真的起了杀心,虽然她不知道皇后怎么改变注意了。
毒酒尚且可以作假,但白绫却是要死在当场了,湄之长长的叹了口气,照旧行礼谢恩。
只是湄之谢恩的话还未出口,杨广骤然出声道:“母后.”
杨广急唤出声,却实在没了语言该如何说话,皇后只瞟了一眼,就知道杨广想干什么,只冰冷的给了个笑。
“难不成晋王想告诉本宫,她是你的女人?”
如果再听不出来皇后是生气了,那一定是傻子,而还未等杨广做出反应,皇后又道:“可刚晋王可是不信的,又让人验查了一遍,那如今还有什么立场拿这个理由来说话。”
皇后的话说的绝,杨广无言无语,只能沉默,只因事实就是如此。
湄之看着眼前被放在盘内的白绫,又看了眼杨广,看着杨广一直看着空中,莫名的安静。
就当做了一场梦,若一死过去,回到了现代,她感谢上苍,若一死过去,到的是地狱,那她会好好投胎。
她抚着那白绫,轻缓的放在了脖子上绕了个圈,然后就看着陈宣华和那个嬷嬷一人拉着一头往两边走去。
这仿佛就是一场拔河比赛,只等皇后令下,两头使力,然后分出胜负。
当然这一场拔河比赛,负的只有湄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