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幽冷的佛堂的一席之地,湄之蓦然的眼皮一动,却未睁眼。
此夜端的是寂静无聊,那静是让人发慌的静,半丝生息不闻,整个空间只有萧绿漪那浅淡平顺的呼吸声。
而那呼吸声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空荡的佛堂上,又带着恐惧意味。
佛台上仅剩的火烛早已被黑夜吞噬,这样狭小又无窗的地方,空气里有一种让人发闷的源头。
她尽量放平呼吸,眉头隐隐在颤抖,然后又安静下来,耳畔响起的声,似有若无,仿佛刚那一声是幻觉一样。
就在她握紧指尖的同时,佛台上的蜡烛摔倒在地,可萧绿漪却没有被惊醒。
她倏然间睁开了眼,一个瞬息隐入了那半搭半起的黄色布幔在后,想就此探看来着何人。
此处无风,布幔不会飘扬,只能是垂在她面前,若有似无的还散发着檀香的味道,沁到人的心底去。
只是此处无风,她却骤然只觉毛骨悚然,腰间一凉,又一暖,已经被一双手臂圈在了其中。
她眸间异色不断,指覆在了腰间的那只手上,正准备用力,突然又撤下了力道,心神一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夜晚的人,五官感应最为灵敏,所以尽管她没向后看,却已经知道了是谁。
耳边的呼吸挨的极紧,她有些怕痒的缩了缩,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那在黑夜显得越发幽沉的声让她觉得,竟带着几分性感滋味。
几分动作,几分的暖意,她几乎陷在身后人的怀抱里,只是这样自后抱的感觉太暧昧,太让人生出遐想。
她匆忙甩开那些不知是在打着什么结的思绪,回到了身后那个人身上。
“殿下。”她道,却只是唤了声,轻的就像是怕吵醒萧绿漪,虽然她知道无论如何是吵不醒的。
“呵呵。”他笑,沉沉的笑声,在发闷的空气里也显得闷闷的,却又让人觉得好听。
如此冷夜,如此的两人,如此的姿态,犹如情人最亲昵的状态,暧暧昧昧,牵牵绊绊,扯下了一丝还连着一丝,再扯只会觉得痛。
“还冷吗?”杨广紧了再紧手臂,让两人毫无缝隙的靠着,声有些暗哑,有些温吞。
湿热的气吹进了她的耳朵,那唇几乎就靠在了她耳边,她有意识的稍移开了些,却在腰间的力道加大时,放弃了动作,随着杨广往后轻轻一靠。
相互依偎的画面很温馨,只是地点时间是错的,这样的场景依稀还是好久好久以前曾经出现过,还是这两人,却又不是这两人。
如今能说的,大概是这两人的灵魂曾经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相濡以沫。
想起了那场景,她有些头脑发昏,不愿再去回忆,回忆带伤,怎么遮都遮不住,怎么掩都掩不了,只能继续守着那伤,然后慢慢抛却。
“不冷。”湄之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声音里带着懒意,仿佛天生就有的慵味,沾染着这整个人,整个身,整个心。
境况诱人,又有男色在后,虽则在这一片漆黑之下,但不得不说这是很美妙的事,只不过美妙归美妙,其中暗藏的动机湄之越发不明。
最不明的是,杨广怎么突然出现,怎么悄悄出现,怎么抱着她,怎么会以这样姿态出现在身后?
疑问那样的多,她却知道不能问,可却非问不可,不是这问题有多重要,而是如果再不找个方式打破这样暧昧的状态,打破这样沉默的意境,她怕自己会睡着。
“殿下怎么会在这?”
湄之带着轻微的笑,在杨广看不见的方向皱了皱眉,话却更是轻,轻得只有微弱的声飘在空间里。
“因为你怕黑,所以本王做做好事,来解救你一下。”
略显得俏皮的话从杨广的嘴里出来,怪怪的感觉,这样的话,这样语气本该配上清亮爽朗的声,却在此刻配上了如此低沉的音,让一切都奇奇怪怪的。
黑湄之是不怕的,因为怕黑的是zero,她一瞬警觉,笑逝了个干净,委婉而含蓄的歪了歪头。
“湄之不怕黑,不劳殿下做这样的好事。”
说道好事两个字,她唇角微扬,就算杨广看不见,也能猜想到湄之此时的神情,该有多得意,得意的是猜错了她的喜恶。
湄之如此隐含拒绝的话,虽让杨广有些下不去脸面,杨广却并没有不开心,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搭上了湄之的腰际,彻底环住了她。
“那是本王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
这话问的让湄之哑口无言,原来男人在夜晚只会突变的,让一个平日那样深沉不显的人说出如斯霸道的话。
听这一句的意思,那就是既然他是王爷,自己就无法拒绝。
虽然可恨,她却动弹不了,不是怕,而是身后这暖炉确实很暖,暂时不想拉开这样温度,只能沉默以对。
她的沉默,杨广不知所觉,只是扯唇,目光里的波澜平静似水,却又暗藏涌流。
他再次笑了一声,短促的笑,如同急吸一口气一样,这一次杨广的话说极慢,慢到仿佛就是让湄之听清听楚。
“其他的都不重要,现在我问你,小公主被丢在树洞里的事,和你有关。”
杨广说的很淡,虽然是问,可话里话外没有丝毫要问是不是的意思,只是简单的说和你有关。
湄之再次沉默,沉默在那话里,也沉默在那话外。
沉默的回应,没有将杨广的兴致打消,他扯大了笑,这一次的话仍旧只说,不问。
“你亲自动的手。”
不等湄之答话,杨广又接下了第三句,他道:“所以萧绿漪是冤枉的。”
三句话,将整个事情说的头沉,却将湄之的心压到了谷底,那样好的心情只在一个瞬间了无踪影,被杨广毁坏的一干二净。
可面对如此重的话,她也只能淡然的不露任何情绪。
“不是。”她道。
两个字推翻了杨广以上三句话,而说完了这两个字,她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
“呵呵,湄之,说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杨广从容应话。
湄之一呆,猛然间回头,眸光与那双眼睛对上,突然间也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