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如镜,映出朗朗晴空,白云飘飘,不知去往何方,风不动,水静止,飞蝶舞坐在平台上,膝上放着邪羽刀。
他身上的伤的确是这柄刀造成,那么他也就是煜苍所杀。
没由来的叹息,似笑非笑的脸在水中若隐若现。即便知道回忆无用,也无法阻止,他的脸,总是那么清晰可见。
“退出这场权力争斗,它不适合你,那个女人也不适合你。”飞蝶舞冷冷的开口道。
面前之人,只是含笑摇头,不发一言。
“你去哪里?参与这场斗争,你、你会没命。”飞蝶舞神色一变,追上前去。
脚步蓦然停住,飞蝶舞一喜,只听他说:“既然是争斗,总归会有人丧命,如果我能带她一死,此生亦无憾。”
“你……你!”飞蝶舞咬牙,飞身追上,手一抬,幽昙叶落,却见那人身形飘渺,飞蝶舞暗自诧异,忽觉手腕一紧,抬头,正对上了他清澈的眼,他摇头:“你回去吧!”
说罢,松手,飞蝶舞踉跄退了几步,疾言厉色怒喝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去?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她心中根本没你,为什么要去,为什么……”
泪,模糊了眼,连同她手上的幽昙叶,缓缓落地,无声无息,“为什么……”
问,问他还是自己?为什么会有人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一个人?为什么他要那么执着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为什么会这么傻?
一声重重的叹息,飞蝶舞肩头一沉,再抬头,却看不见他的脸,再无言语,只剩离别。
“暮云归……云归……”
头顶上的云缓缓向天边移去,飞蝶舞喃喃自语,再呼唤也得不到回答,而那个人女人在看到他的尸体后也没有太大反应,这样值得吗?
心底的问,嘴边的笑,是笑他的傻?还是她的痴?
“月冷,你心里可曾有过他?”一句疑问,两行清泪。
吱嘎。
飞蝶舞眼神一冷,风起,湖面波光粼粼,一条欣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长衣猎猎,面容略微憔悴,带着几分落魄又不失锐利的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飞蝶舞,周遭空气骤然凝结,一股无形的压力让飞蝶舞下意识提高警惕。
邪羽刀微颤,飞蝶舞按住刀身,煜苍睨了一眼她膝上的刀,嘴角扯出一个似嘲似讽的笑,飞蝶舞哼了一声,“啧啧……看来伤完全好了嘛!不过你还是不能离开哟。”
“只困我在这里就是你的目的吗?”煜苍手扶栏杆,凝望湖面,淡淡的问道。
飞蝶舞咯咯一笑,起身将邪羽刀挂在腰间,信步走到煜苍身边,背靠栏杆,扭头道:“你说呢?”
说着,腰身一拧靠向煜苍,煜苍不动神色的闪到一旁,冷声道:“解药,或者条件你开。”
扑空的飞蝶舞嘴角噙笑,抬头一脸无辜道:“你说什么解药?什么条件?”
煜苍一声轻哼:“既然如此,那告辞了。”
说罢,转身欲走,飞蝶舞见状,身形一转挡在他面前,敛容正色道:“我允许你走了吗?”
“那你想怎样?”煜苍脱口而出,忽然忆起之前的事,不禁脸一红,掩饰的一咳,道:“你拦得住我吗?”
飞蝶舞见状,面容微缓,问:“邪羽刀你不要了?”
“你若能用的了它就随你。”煜苍扭头避开她的双眼。
飞蝶舞咂嘴道:“啧啧……刀都不要了那你出去做什么?想死吗?”
“我的性命,不劳费心。”煜苍打算绕过飞蝶舞,飞蝶舞哪会这么放他离开,回身袖中白绫窜出,煜苍皱眉,妖风如刀,蓦然震碎白绫,飞蝶舞眨了眨眼,赞道:“厉害,我喜欢。”
话音未落,煜苍早已化光离开,飞蝶舞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你想死,但我可不会同意。”
说完,追了出去。
“你回来。”追上煜苍的飞蝶舞大声喝道:“我给你解药。”
煜苍闻声,脚步一停,额上冷汗直冒,看样子又发作了,心口剧痛,随着他内息一止,迅速蔓延全身,煜苍轻咳几声,飞蝶舞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将一粒药塞到他嘴里,“你真的不怕死吗?”
“呵呵……”没由来的苦笑,戟锋夺命,比死更痛的绝望,“死?活着的人哪有不怕死的。”
“有。”飞蝶舞坚定的说:“我认识一个人,和你很像,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可以放弃性命,你、真的很像他。”
煜苍冷笑,“像?哈哈……你了解我几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飞蝶舞深吸一口气,道:“暮云归可是你杀?”
“暮云归?”煜苍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记忆里好像也有谁提过,“不认识,不知道,如果是你的族人,那肯定不是我,因为我不会杀碧龙族的任何一人。”
飞蝶舞稍稍松了口气,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飞蝶舞心想,下意识的握紧邪羽刀,又问:“不杀碧龙族人,现在也是吗?还是……你心里还记挂着她?”
“你说过只问一个,这两个问题我没有回答的必要。”煜苍感觉疼痛减缓,冷声问:“解药。”
飞蝶舞摇了摇头,“无解,那不是毒,是蛊,如果你想活,就不能再离开我。”
“你!”煜苍闻言,勃然变色,怒不可遏的握拳,妖风如刀,激的尘沙漫天,杀气弥漫,煜苍目露凶光。
飞蝶舞见状,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骗你的,但现在还不能给你。”
话音落,煜苍还未回过神来,飞蝶舞媚嘴角噙笑身形一转,煜苍猝不及防,被飞蝶舞扑倒在地,一声闷响,遍地黄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上天空,煜苍颇为狼狈,飞蝶舞嬉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离开,那就随我去趟碧龙族吧!吾主慕天殿应该很想见你。”
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留不住,越是无用的东西,越是容易掌握,这是人的贪心?还是命运的玩弄?
慕天殿微阖双目,感觉着身侧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没有以前那么冷冽,慕天殿睁眼,起身看向枫如夜,枫如夜似乎感觉到了慕天殿的目光,又退入更深的黑暗中,消失无影。
让她安心的气息,慕天殿笑了,看不出丝毫喜悦,唯有苦涩泛开,不留痕迹。
“殿主!”凡刹居外传来兮土的声音。
慕天殿恢复神色,斜倚榻上,懒懒回道:“进来。”
兮土一袭素衣,淡雅脱俗,静如止水的眼眸在对上慕天殿慵懒又不失锐利的眼神时稍稍有些退缩。
“何事?”慕天殿看出她欲言又止开口问道。
兮土犹豫,思量片刻,道:“殿主,兮土不明白凫水尚可召回,但已叛逃的龙女,殿主又命人将她请回是为何意?”
同为七主之一,兮土虽与凫水不是深交,但也了解其为人,如果不是雪祭的事,以凫水能力绝对有资格成为殿主,但一切都因龙女,叛逃也是,杀雪祭也是,竟是这般忘恩负义,兮土为凫水倍感不值,杀龙女已经不单单是凫水一人之事,碧龙族的今天都是因她造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再回碧龙族?
“那你是这么认为?”慕天殿睨了她一眼,淡漠的瞳,隐隐透着几丝冷冽。
兮土心里咯噔一下,定了定神,恭敬的回道:“是龙女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
“那你觉得现在是杀她重要?还是殒地殿重要?或者说是地妖重要还是碧龙族重要?”慕天殿将目光移向天顶,神色自若。
“……”兮土一时语塞,半晌未作回答。
慕天殿轻哼:“现在可有凫水或龙女的消息?”
兮土连忙回道:“没、没有,凫水自从与戮人殿一战被劫火救走,后音讯全无,而龙女更是失踪已久。”
慕天殿微微颔首,“殒地殿也罢,龙女也罢,我们的敌人始终是地妖,地妖想看我们内斗,呵!我岂能让他如愿。记住,以后不能再提杀龙女之事。”
“是、属下明白。”兮土低头回道。
“劫火……”慕天殿喃喃,兮土疑问:“劫火……如何?”
慕天殿皱了皱眉头,“如果带回凫水受到劫火阻拦,切忌不可与他发生冲突,将此事汇报与我即可。”
“殿主……这……”兮土不解,劫火同为七主,为什么慕天殿会显得如此不安,而且劫火自任七主一来很少离开海龙之渊,也不与人共事,个性难以捉摸。
“下去吧!找我的话做。”慕天殿挥了挥手,眼神忽然一凛。
兮土见状,也不多言,悄声退下。
待到兮土离开后,隐在暗处的枫如夜突然闪至慕天殿身前,刀身出鞘半分,寒光凛冽,杀气惊人。
“既然都进了我凡刹居,难道还不打算现身吗?”慕天殿一声冷喝,目光犀利。
话音刚落,刀光飞白,快如流梭,只在眨眼之间,只听铮的一声,白芒陨,诡环落,一条人影被逼出暗处,踉跄两步,语冰残抹掉唇边鲜血,惨笑道:“枫如夜果然厉害。”
“你又来作何?”慕天殿冷声问,言语中杀意凛然。
语冰残收起诡环,坦然回道:“本想告诉殿主殒地殿近况,却不小心误听道殿主与兮土谈话,看来殿主已存死心,海龙之渊也不是久安之地了。”
“想说什么就说,不必拐弯抹角,我可没有耐心听人在这里说废话。”慕天殿面有愠色。
语冰残眼眸一转,微微施礼,开口道:“语冰残失礼之处还望殿主海涵,今日而来也只为殒地殿联合地妖之事,特来提醒殿主。”
“殒地殿联合地妖?”慕天殿神色一变,脱口问道:“真有此事?”
语冰残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点头道:“殿主受族人拥戴,深得人心,虽然殒地殿占据整片沁云山峦,却只是一座空城,殒地殿深知无法与殿主抗衡便有心联合地妖,沁云山峦近期频频出现地妖踪迹,殿主因有所耳闻。地妖碧龙不共戴天,语冰残不能坐视此事发生,所以才来告之殿主,殿主有心殒地无情,一切只为碧龙族,语冰残只求不悔。”
话语未落,语冰残缓缓屈膝跪地,垂眸不语,慕天殿微微一怔,将目光移到别处,淡然道:“你起来。”
语冰残肩头一颤,刚欲开口,慕天殿打断道:“先回去,若有交代我自会找你。”
“殿……”语冰残起身,慕天殿挥手,阖目,不再作答。
语冰残轻叹一口气,默默转身,消失无影。
联合地妖吗?殒地殿,你可有这份能耐?慕天殿睁眼,目光清澈凛冽,带着几分狡黠,勾起的唇忍不住扬起一丝冷笑。
想不要露出尾巴,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语冰残,你真是碧龙族的语冰残吗?
一声轻哼,慕天殿缓缓开口道:“告诉冬寂雪,密切监视语冰残。”
话音刚落,枫如夜气息消失,慕天殿阖目,回想语冰残所说一切,地妖果然又出现了,这一局,会是怎样的结局?真是令人期待!
南北峦之战后,沁云山峦逐渐恢复和平,只是偶尔有地妖作祟,但自从婵吘请缨追缉白毒伞未遂,就再也看不到其踪迹。
婵吘虽不罢休日日巡查,却再未遇到地妖,地妖消失,沁云山峦也迎来短暂和平,月冷开始将重心转移到海龙之渊,冷冷阴风,从海龙之渊入口吹出,青藤附着的嶙峋怪石下,几道身影一闪而过,但唯有风声不绝于耳。
殒地殿闭关至今未出,月冷主持大局,族中众人纷纷议论殿主种种,平静之下暗潮汹涌,月冷心焦,曾一探殿主情况,茫茫白雾只见一条身影稳稳盘坐在石台上,看不清模样,月冷还未开口,就被一股强悍妖力逼了出来。
“这到底……”逐华河外,月冷不安的来回踱步,殿主发生了何事?
“月冷!”脑中冷不丁冒出日华的声音,月冷一个激灵,回道:“怎么?”
“有个女子求见殿主。”日华开口,声音非比寻常,警惕中带着隐约不安,“是地妖。”
“地妖?所求何事?”月冷咬牙问。
沉默良久,日华这才回道:“她说让你带话给殿主,枯颜草有方可解。”
“枯颜草……”月冷喃喃,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次没有得到日华回应,清风徐徐,琴音袅袅,月冷凝望远方,日华身后,一条妖娆艳丽的女子怀抱三弦柳琴盈盈走来,云鬓峨峨,雍容华贵,女子素手抚琴,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迷离中透着几分醉人的慵懒,见月冷抿唇不语,女子微微欠身,道:“奴家陀罗沙,厌棺大人座下女伶,特来求见殒地殿主。”
“殿主正在闭关,谁也不见。”月冷冷声拒绝,怫然作色。
陀罗沙浅笑,“月冷大人难道不知殒地殿主为何闭关不出?”
月冷轻哼,“离开,或者留命。”
地妖突然造访定不怀好意,又是单枪匹马那必然有备而来,月冷心想先让她离开,稍后跟踪,倒要看看这陀罗沙是何来头。
思量间,却不见陀罗沙有离开之意,气定神闲,看似有十足的把握,月冷杀心起,黑星欲试待发。
“月冷!”日华忽然开口道:“何不问问殿主?她所说的枯颜草到底和殿主有什么关系?”
“嗯?”月冷眼眸一转意外的看向日华。
日华掩饰的一咳,解释道:“殿主闭关时间已久,再不出,恐怕人心会乱。”
“你、怀疑殿主?”月冷问。
日华耸了耸肩,道:“说出这句话的你应该比我更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