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吧!一定是梦。他这样告诉自己。
心口忽然一疼,那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对,不可能,一定是梦。
煜苍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月小司冰冷的眼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梦中,沾血的月鳞戟一遍又一遍刺穿身体,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毫无还手之力。
他摸不到邪羽刀,感觉不到熟悉的气息,但眼前的人真真切切是她。
难道阡陌笑真的值得她做到这一步吗?难道他在她心底真的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吗?难道她真这么恨他吗?那为什么他还没有死?
死……不对,真正的他,早就死了。
水榭纷飞内,女子皱眉看着床榻上了人,疑道:“伤成这样竟然没死?不过这家伙不是和妖龙在一起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忽然,女子眉头一皱,扭身离开水榭,刚出门就见一阵妖风袭来,禳金一脸不快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捏着鼻子,说:“这么重的血腥气,空气还这么干,你就不能和我们一块儿呆在海龙之渊,真麻烦。”
“我伴湖而居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我不喜欢下面见不到光。”女子不满的回道,复而,问:“那个煜苍伤的很重,血腥味当然有了,谁让你鼻子这么灵,说吧!殿主怎么交代的?”
“我先看看人。”禳金没有马上回答,说完就跨进水榭,女子也不拦,耸了耸肩,无奈的跟了上去。
榻上的人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早就完了,女子给他潦草的包扎了一下,胸口处虽裹着厚厚的白纱依旧渗出血来,禳金见榻上几乎被包成粽子的煜苍,无力的抚了抚额,凉凉的看了一眼女子,女子见状,手叉腰,怒视,好似在说,有什么意见你说!
禳金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回到岸上,才道:“殿主让我来确定这人是不是煜苍,看来是没错。”
“然后呢?”女子好奇的问。
“……然后?然后就用你的力量控制他咯。他应该会成为不错的战力。”禳金不以为然的回道。
女子“哦”了声,问:“可牵魂蛊只对没有自我意识的空壳有效,救了他就难以控制了。”
“那就杀了他再控制啊!”禳金额角青筋直跳。
女子皱眉,又反问:“但空壳的话就不能发挥他完全的实力,这样的话只会成为我们的负担。”
禳金握拳,努力抑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压着嗓子回道:“这是你的问题,我回去复命了。”
“嗳……”
禳金头也不回扭身化作一股妖风离开了水榭。
“哼!我飞蝶舞就做给你看!”女子扭身回道水榭,窗边一盆黑色幽昙,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飞蝶舞信手采下一片昙叶,赫然化作一条黑色小虫,一扭一扭的从她的掌心向指尖方向爬。
飞蝶舞兴趣十足的看着小虫,又望了一眼榻上的煜苍,指尖一点,轻轻按在煜苍胸口,只见小虫刚一接触染血的白纱,刷的化光钻了进去。
煜苍皱了皱眉头,发出一声轻吟。
南峦俯瞰天台下,自从嵘木不知所踪后就由风拂烟接替了她之前的任务,相较于嵘木的盛气凌人,风拂烟不善与人交流,但与之相处也不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恨千秋就是个话唠,每次也只有风拂烟能耐着性子听他啰嗦完,冬寂雪偶尔插话,没了嵘木反而显得更加和谐。
“啧啧……真是不偷懒则以,一偷懒连个影子也看不见。”说这话的是恨千秋,针对的对象则是嵘木。
冬寂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风拂烟望着高耸入云的俯瞰天台轻叹了口气。
“哎?殿主就没问题她吗?”恨千秋问风拂烟。
风拂烟神色微变,顿了顿,摇头道:“没有。”
“难道是叛逃了?龙士也就罢了,怎么连七主也会逃?”恨千秋摇了摇头,他虽然不喜欢嵘木,不过这里他也只能找嵘木拌嘴。
“龙女龙子不是也逃了吗?”冬寂雪忍不住插嘴道。
一提到这两人,恨千秋脸色一变,一声冷哼。
不懂得珍惜眼前幸福的人永远也得不到幸福,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恨千秋心想,他们欠碧龙族的太多太多了,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报应。
“……以后不要再提嵘木了。”风拂烟忽然开口道。
恨千秋回过神来。不解道:“为什么?”
风拂烟摇头,似乎感觉到了殿主召唤,身形一闪消失无影。
冬寂雪笑了笑,道:“她说不要就不要,你只要听就对了。”
恨千秋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好。”
俯瞰天台上,戮人殿看着桌上无缘无故碎裂的白瓷碗,第一次露出不安的神色。
“殿主。”风拂烟走上前来。
戮人殿“嗯”了声,轻声叹了口气。
海龙之巅还是海龙之巅,但曾经站在这里的人如今已风烛残年,时光如箭,岁月似梭,冷傲如她,是否还记得当初为何而踏上这条染血之路。
这个殿主之位,染红了多少鲜血,葬了多少人的性命,她从未想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想,想保护的人最后被她伤的体无完肤。
她自嘲的笑了笑,从高高的海龙之巅上,扔下……
眼中,是泪?是血?还是残忍的笑颜?
都该忘了吧!戮人殿疲惫的闭上眼,她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总想起那些曾今的事情,一点一点,似乎在努力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圆。
“啦啦啦啦……”白毒伞独自在林中边走边唱歌,蹦蹦跳跳的好不欢快。
沙沙、沙沙。
林影动,闪过一条曼妙的红影。
“咦?”白毒伞好奇的停下脚步,打着伞蘑菇身形一旋跟了上去。
凝血直奔逐华河,呼呼的风,葱绿的树,眼角有些酸涩,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脑中挥之不去的熟悉身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仿佛永远也不会见面。
一定是我想多了。凝血摇了摇头,想甩开那些令她不安的想法。
“哎哟!”
嘭的一声,白毒伞一脚没踩稳从树上栽了下来,还好,树不是很高。
“呜呜……”白毒伞顿时泪如泉涌,委屈的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脑袋,嘤嘤哭泣。
“嗯?”凝血闻声停下脚步。
白毒伞一边抹泪一边去够伞蘑菇,无奈小胳膊太短,似乎又摔伤了腿,委屈的憋着嘴巴,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泪流不止。
“喏!”一双纤细的手帮她捡起伞蘑菇,递到白毒伞面前,“别哭了。”
“谢、谢谢姐姐……”白毒伞一顿,小手接过伞蘑菇。
凝血别过脸去,脸微红,她不善于与小孩打交道。见事情解决,凝血打算继续赶往逐华河,却觉身后一紧,白毒伞红着脸攥着她的裙摆,憋了好一会儿,才细心开口道:“我、我脚扭了……”
凝血顿感无语,但一对上白毒伞清澈的大眼睛又不忍心拒绝,“……好吧!你家在哪里?”
白毒伞乖巧的爬上凝血的背,凝血皱了皱眉头,好轻的丫头。
“姐姐,你刚才是打算去哪里?”白毒伞问。
凝血略微沉思,回道:“有事要办。”
“是去逐华河吗?”白毒伞嘻嘻一笑,凝血心里咯噔一下,停住脚步。
四周空气倏然一冷,凝血忽觉后颈一凉,轻音一声,一甩手将白毒伞扔了出去,皱眉吼道:“你是谁?”
“我啊?你没听他提起吗?我叫白毒伞。”白毒伞打着伞蘑菇围着凝血欢快的转了个圈,“嘻嘻……”
“白毒伞?伞蘑菇?”凝血心底一惊,无奈后颈一阵剧烈疼痛,她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干,她吃力的摸了摸后面,温热的圆鼓鼓的一个东西。
“别动,弄破了它你就死了哦!”白毒伞提醒道。
凝血手一滞,头痛欲裂,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她的后颈,一枚小小的白菇,正缓缓的吸着她的血,白毒伞一蹦一跳走到她跟前,低头,笑靥如花:“放心,你刚才救了我,我也会留你一条活命的机会,去找他吧!只有他能救你哦!”
他?凝血半睁着眼,浑身颤抖。
白毒伞打着伞蘑菇蹦蹦跳跳的跑远了,接下来,她要去逐华河看看情况,碧龙族,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哈哈……”
白毒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小小的伞蘑菇,夺命的白毒伞。
不知过了过久,微凉的风拂过她湿润的发丝,她吃力的睁开眼,看着透过茂林照射下的斑驳阳光,扯了个苦笑。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凝血记不清,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为什么会因为他们的闯入而打乱。
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蛇妖,应该是笑看众生的凝血,应该……
“你这样守着她值得吗?”凝血想起她第一次好奇的问祸颜这样的问题,对她而言,守护一个人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只要变得强大,做什么都会易如反掌。
“不知道。”祸颜淡淡的回答她,干净的眼,丑陋的颜,却让她第一次想去了解。
她不再专注修炼,却更多的呆在水榭天泉,看着他守在魇无珠身边,那种感觉,并不是小妖们说的爱慕,而是一种责任,到底是什么责任?凝血没有问过,总觉得,这是她不能触碰的禁忌。
“猫妖、我……”凝血拦住祸颜,满面绯红。
祸颜眯眼,一语不发,等待她下面的话。
“我……”凝血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山间,有些出神。
“怎么?”祸颜开口,口气生冷,但他没有离开,反而让凝血不知如何开口。
“没什么,我想……你总是呆在水榭天泉,有机会我带你去弥留弯其他地方转转吧!”凝血话题一转,连她自己也诧异为什么会这么说,如果是祸颜应该会拒绝吧,想到这里,凝血微微低下头,气氛瞬时变得紧张。
“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祸颜回答,转身离开。
凝血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其实,弥留弯没有什么美景,所谓的美景都是因人而异,凝血忍不住自嘲,夕阳西下,洒下满山殷红,凝血的眼底,闪过一片晶莹。
“凝血,快离开弥留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祸颜赶来对凝血说。
凝血诧异,笑道:“怎么不安全了?”
“碧龙族要来带走魇无珠,而我有事必须离开一趟。”祸颜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很纠结。
凝血抱着膝盖,坐在繁星笼罩下的山巅,回头笑道:“那我岂不更应该留下保护她了?”
“这跟你没关系。”祸颜道。
凝血垂项,笑道:“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她也算是弥留弯一员,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离开去哪里?”
“可是……”祸颜还想说什么,凝血起身,裙摆一旋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下。
她的爱不必说出口,因为她注定只能看着别人幸福。
“对不起……”凝血吃力的爬了下来,忍着后颈剧痛,一步一步向逐华河走去,“我、我可能,无法完成你的托付了……”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会珍惜?为什么不能早一些明白对方心意?
慕天殿忽然陷入了回忆,这对她而言是多么罕见的事情,有多久都不曾想起那个人了,慕天殿不记得。
一声叹息,枫如夜神色一凛,毙刀出鞘三分。
“嗯?进来。”慕天殿起身,挥手阻止了枫如夜,冷清的凡刹居,一条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十二护之一的语冰残啊!我与殒地殿已无话可说,你就不怕今儿有来无回吗?”慕天殿笑道,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枫如夜手按刀柄,欲试待发。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语冰残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如今殒地殿与戮人殿斗得你死我活,这谁最终得益,我想不用明言。”语冰残笑道。
“哦?”慕天殿柳眉一挑,“那你今天来为了什么?”
“殿主难道没听说过预言之女吗?”语冰残问。
慕天殿道:“略有耳闻,不过这与我何干?”
“她现在在殒地殿手上。”语冰残道。
慕天殿不以为然,“是有怎样?我对碧龙族由谁统治,妖园由谁来做守门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什么妖魂之谱什么预言之女,让他们自个儿争取吧!我呢,只要守着我的海龙之渊即可。”
“呵呵……”语冰残大笑,赞许道:“殿主有心以民为重难怪碧龙族众人愿意追随您,可是人心叵测,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换言之,您的这种处世态度在碧龙族现今状况下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对于不确定的威胁,您觉得怎样做最妥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