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时候,车子再次在路边的一家农家乐饭店停了下来。
这里本来是为了吸引过往游客而设立的饭店,里面为了养殖新鲜的蔬菜和生活的家畜,还开辟了不小的养殖区,甚至还有一个池塘。虽然现在先前饭店的主人都已经化为白骨,但里面的地方还是蛮大,生活设备一应俱全,陈云初和孩子们就先在这里暂住了下来。
直到中午,也没看到有感染者跟踪而来,一群人都放下了心,看来陈云初的猜想是对的,暂时这里应该是安全了。
孩子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起东西,这个饭店后面的菜园子里还有不少未收割的蔬菜,这几年没有了主人的照顾,反而愈发地茂盛。
一个孩子在田园里大叫,
“快来,快来,这里有兔子洞。”
另外两个孩子拿着弓箭往那边跑,笑道,
“有兔子肉吃喽!”
又听到小兰大喊道,
“笨蛋,兔子在洞里,要用烟熏的,快抱柴火来。”
陈云初独自坐在台阶上,点起一根烟,默默思索着该怎么才能把孩子们脑中的子虫取出来。
在他前面不远,曹雯和小宇带着几个孩子,拿着一张从屋子里搜出来的网,开始在池塘里捕鱼。池塘不大,池面还停着两只鸭子,这是以前农家乐的主人为了给客人停供新鲜的鱼肉,特地开辟出来养鱼的。
小宇他们一网下去,拉起来后顿时叫了起来,“鱼,鱼!”
这个池塘虽然荒废了很多年,但是鱼却着实不少,虽然都是些不是很大的淡水鱼,但胜在新鲜。尤其对孩子们来说,捕鱼简直比吃鱼还要开心。
孩子们的欢笑声,鸭子的呱呱声,树叶在风中摇摆的声音一一传了过来,陈云初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难得浮生半日闲,他觉得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来心情最平和的时刻了。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天边刮来了一阵细雨,但这完全没法打断孩子们的热情,只是不知他们长大以后,是否还能这么乐观地面对生活。
陈云初吐出一口烟,又开始为眼下的难题苦恼起来。
他慢慢地在台阶上躺下来,看到了破旧的屋檐下张着一张蜘蛛网,一只蜘蛛正爬来爬去,在努力地修补着被风刮破的洞。虽然这个人类世界遭遇了千百年来从所未有的大危机,但对这些小生命来说,世界还是和往常没什么去呗,它和它的祖先一样,日复一日地沿着自己的轨迹生活着。对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上亿年的它们来说,似乎这一切都没什么可以值得大惊小怪的。
陈云初看着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蛛网,心中微微一动,那些脑虫不就有点像眼前的这种小昆虫吗?它们在自己的族群中也编制了一张透明的巨网,连接着彼此。
真是太阳之下没有新鲜事,就算这些从所未见的脑虫,也只不过在重复别的生命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想到这,陈云初忽然心中一动,猛地想起以前在纪录片中看到过一种红背蜘蛛。在动物界,这种红背蜘蛛是典型的自食其类者,不但母蜘蛛在交配完后會將公蜘蛛吃掉,在生活条件艰难,缺少食物時,它们更是会同类相残,甚至會吃掉自己孵出的幼蜘蛛。想到这,陈云初灵机一动,猛地坐了起来,对着曹雯等人喊道,
“你们在家,我出去一会。”
陈云初一个人开车顺着公路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他一直等到晚上,小镇上的感染者才三三两两地出现了,这里毕竟人口比不上枫叶市,感染者的数量也少了很多。
陈云初看准机会,再次偷袭了一个感染者,将他击晕后拖到了一块空地上。
他估算了上次感染者袭击的时间,知道从救治感染者到被发现,中间应该至少还有大半天的缓冲时间,所以也并不慌乱。陈云初按照上次救助曹雯的方法,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用灵力索将那人脑袋中的脑虫扯了出来,装入玻璃瓶中,然后他用带来的冷水开始泼醒那个感染者。
那个感染者嗯的一声慢慢醒来,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醒来之后神情恍惚。
陈云初等他逐渐清醒以后,就和他大致说明了情况,并问他感觉怎么样。
那男人用手在头上按摩了一会,道,
“谢,谢谢你……..我叫何建国,本地人。我好像的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情景却怎么也记不清楚了。”
陈云初安慰了他一会,说,
“我现在准备走了,你是打算一个人待着,还是和我一起走?世界已经发生了剧变,你一个人生活可能很困难,我那有一群幸存者可以一起生活。”
何建国想了一下,道,
“在这之前,我想回自己家看一下,可以吗?”看着陈云初犹豫的样子,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很近的。”
陈云初犹豫了一下,道,
“可以,不过我们路上要小心点。”
他们顺着镇里的路,走了十多分钟就来到了何建国的家中。
何建国推开门,在灰尘满满的客厅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具遗骸,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他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陈云初叹了口气,关上门走了出去,靠在门上点上一根烟。
过了五分钟,门内的哭声渐消,然后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陈云初推开门进去,却发现何建国倒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截尖锐的东西,那是他妻子的手骨,他用这个扎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流了一地。
何建国挣扎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谢谢你,我能和我的家人最后在一起了…….”
陈云初帮他合上眼睛,默然不语。他本意只是想抓一个感染者脑中的脑虫,但这间接害死了何建国,虽然他活着做为感染者未必快乐,但这谁又说得清呢?
陈云初不敢久呆,推开门回到车上,开车返回孩子们的聚集地。
回到农庄的时候,孩子们正聚集在一起,一大群人都还没吃饭,做了一大桌子菜正等着他回来。
陈云初一进去,顾不上吃饭,指指小宇,
“小宇,你过来,我们先试试这个方法行不行。”
小宇站到了他身边,陈云初从怀中的瓶子中放出那只果冻一样的透明脑虫,放到小宇头上,同时叮嘱道,
“千万别动。”
小宇脸色苍白,但强撑着回了一句,
“嗯。”
小兰惊道,
“叔叔,你这是干吗?”
陈云初摆摆手,
“都别出声,我等会再给你们解释,放心,没有危险的。”
众人听他这么说,就全沉默地在旁边看着。
陈云初用灵力索轻轻勾住那脑虫身上的线,由着它慢慢地向小宇眼睛爬去。那脑虫就像一只失去了外壳的寄居蟹,急于想找到一个新家。但是当它发现小宇脑中已经有了一个种子,似乎相当恼怒,伸出两只细足慢慢地伸进去,将那黑色的小种子像挖土豆一样挖了出来,然后塞到自己看不出哪里有口器的身体里,伴随着一阵极轻微的抖动和咀嚼声,那个黑色的种子消失了,脑虫抖擞精神,继续向小宇脑中爬去。
陈云初连忙拉扯灵力索,将它又拽了出来。
陈云初仔细端详了一下小宇的脑袋,笑道,
“可以了。”
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曹雯不解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云初道,
“我也是做个尝试。
你们知道,脑虫表现得就像一种动物。而在动物界,很多动物在生存环境非常恶劣的时候,甚至会吞食自己幼虫来为自己争夺生存空间,像是鱼,蟾蜍,兔子都会这样做。脑虫虽然彼此之间有感应,但是也表现出了极强的领地意识,至少我没看到哪个感染者脑内有两只脑虫共存。
我既然没法对付这些幼虫,但可以控制成型的脑虫,就利用这个钓鱼的法子试试,还好真的有效。”
小米在一旁颤声道,
“动物真的会吃掉自己的后代吗,这么邪恶?”
陈云初道,
“我以前看过报道,动物园的灰熊很难产下后代,因为游客们喜欢拍打栏杆吸引它们的注意,在这种情况下,受惊的灰熊妈妈会认为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干脆就会把孩子吃掉。
这是因为动物们对能量非常节省,这是亿万年来形成的求生策略,与其让这些蛋白质被敌人吞食或者浪费,还不如自己吃掉。所以吞食自己的子嗣,也并不是太奇怪的事。
嗯,其实这是动物们一种简单而残酷的生存策略,我们不能用我们人类自己的道德角度去评判这是善良还是邪恶。”他按下更残忍的一句话没说,中国古代“易子而食”的惨剧可不少见,脑虫的行为虽然和一般动物不太一样,但是本质上还是遵循着生物的本能行事的。
看着这些孩子似懂非懂的样子,陈云初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他开始继续按照开始的方法,继续为其他孩子清除脑中的虫卵。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所有人的脑袋中的虫卵终于都被清除干净了。
陈云初抹了把汗,道,
“你们先吃饭,我去把这个东西处理掉,免得别的感染者发现。”
他开着车出去,将瓶子里的怪物远远地丢到一个山沟里。
回来后,发现孩子们还在等着他,因为隐患已经消除了,所有人都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为了庆祝,他们把珍藏的食物和饮料都取了出来,这天晚上,他们一顿饭吃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