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李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一早,为了爬山她吃了很多饭,又带了许多干粮和水,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为信念出发了。花义志的腿有风湿,第一次上山找流水,累得够呛,花李氏心疼他就不让他去了。
流水正对着铜镜梳。一只乌鸦飞进山洞报信,说一个胖婆娘来了。啪---木梳子脱手掉地上了。
“这个花母真是倔强啊。”流水嘀咕着,“我昨天的话难道还不能让他们放弃吗?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啊---啊---啊----”这只乌鸦没有修为,他的意思是:胖婆娘已经爬到半山了。
流水和乌鸦一起飞出去,站在一棵樟树顶上俯视下面。丫鬟梅花身背装食物的包袱和水囊,从后面推着花李氏。花李氏吃力地摇摆她丰腴的身体,大如豆子的汗珠往脸颊上挂下。梅英摔倒了,趴在台阶上喘气。她们累惨了。
流水施法,让山道变得很长很长,她们永远都爬不完。到了下午,她们还没爬上山顶。梅花受不了了,腰酸腿疼,坐在台阶上不想起来,“夫人,我们见了鬼了吗?这山路比昨天的长了好多好多,永远也爬不完似的,我们回去吧,我爬不动了,好累,脚都肿了。”
花李氏也觉得不对劲,靠着疼爱儿子的一腔热血才支持住胖身躯。
汗水湿透了花李氏的衣襟,气喘如牛,“我也----觉得---不对劲,先回去吧。”
干粮早吃完了,水也喝光了,花李氏饭量大,胃口好,回到别院已是饥肠辘辘。她谎骗花盛开说,流水不在家,在山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花盛开半信半疑,不过看到母亲疲累的样子,他也不好质疑。
花李氏一口气喝完一杯茶,说:“大永啊,烧饭去,饿死我了。
黄大永人长得壮实,他就是花盛开的腿。花盛开除了坐轮椅,就靠他背着了。他还烧得一手好饭菜,手艺和花家的厨子相差无几。
别院灶房后面有口井,洗衣做饭的水都是井里打上来的。黄福蹲着淘米,黄大永蹲洗菜。地上除了青菜,还有一块猪肉,一条大鲫鱼在木盆里游着,里面还有河虾。
“咱们公子真可怜,”黄大永说,“要是腿没有坏,他和佩瑶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
“那还用说嘛,可惜世上没有要是二字。”黄福淘洗好米,进了灶房。灶台上有两口铁锅。他把簸箩里的米倒进一口铁锅里,还有许多米嵌在簸箩的缝里,他把簸箩在铁锅边沿上磕了磕,米粒全都掉进铁锅里。他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倒进铁锅里,盖上木头锅盖,走到灶台后面开始烧火。
柴火燃烧起来,灶膛热了,木盖子边缘冒出轻轻袅袅的烟气。黄大永洗好青菜,洗干净虾,切好猪肉,杀掉了鲫鱼,全部拿进灶房。黄福给另一个灶膛烧上火。
“夫人再怎么去求人家姑娘也是白搭,”黄福开腔说,“刘水姑娘不是个贪财的人,哎,她也不愿意嫁给一个瘸子。”
“公子他心里一直装着佩瑶表小姐,每次见刘姑娘都喊佩瑶,佩瑶,人家听了能高兴嘛。”黄大永往铁锅里倒上菜籽油,等着油热。
“也是啊。”
“虽然刘姑娘长的和佩瑶表小姐一模一样,但两人还是又些不同的,相比起来佩瑶表小姐更妩媚动人,刘姑娘眉眼间有股英气,眼神没有那么媚,那么勾人。”
“臭小子,”黄福笑着骂道,“原来你瞧姑娘瞧得这么细致,怎么还是光棍一条。”
锅里油热得冒烟,黄大永提溜起鲫鱼尾巴,沿着锅边,慢慢地把鲫鱼放下去,刺啦---热油煎鱼,鱼身两边冒着大小泡泡。
“不怪公子他对佩瑶表小姐,神魂颠倒,念念不忘。”黄大永嘿嘿笑,“是个男人都忘不了的,有一次,夫人派我去傅家送茶叶,表小姐正逗一直狮子狗玩,追来追去的,可开心了。表小姐跟我打招呼,还冲我莞尔一笑,”他给鲫鱼翻了个身,“我突然感觉全身酥酥麻麻,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就如同一口灌下一杯烧酒。”
“你不是喜欢上表小姐了吧。”黄福从灶台里面站起来,神情戏谑。
“没,没有的事情。”黄大永红了脸,急忙否认。
“论相貌我们家公子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哎,上天不眷顾他啊。”
其实离吃晚饭还早,花盛开根本吃不下。花李氏饿的前胸贴后背,足足吃了两碗米饭。花义志也还不饿,自斟自饮陪着她。郎中不让他喝酒,可他为了儿子的婚事发愁,无法解闷,只能喝酒消愁。
两碗米饭吃完,花李氏意犹未尽,又让梅花盛了半碗饭来吃,边吃边说:“开儿,后天就是你爹五十大寿了,我们先回去给你爹过完寿再来好吧?”
“爹过寿,那佩瑶肯定来拜寿吧。”花盛开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花氏夫妻出来之前的一天,傅佩瑶就出嫁了。
“嗯---啊---,也许会来吧。”花李氏含糊着说。
“开儿,不要折磨你自己了,”花义志喝了几杯酒,起了劲,“你还不死心啊,傅佩瑶已经是他人之妻了。在我们来这儿之前,她就被柳家人接走了。我还给她送了份贺礼,买卖不成仁义在。天下又不只有她一个姑娘。”
花盛开咬住下嘴唇,两手抓着轮椅的扶手,拼命摇晃,整个人抽搐起来。花李氏扔下碗筷,慌忙过去,抹着眼泪,连哄带骗,保证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流水给他娶来。花义志猛站起来,走过去扬手打了花盛开一巴掌。
“你个死老头子,你疯了嘛,你怎么下的去手?!”花李氏不停地捶打花义志。
花义志任由她打骂,“他都疯魔了,他废了!他废了!他把这个家闹得鸡全不宁!他自虐自贱,害苦全家人!强扭的瓜不甜,不管佩瑶也好,刘水也罢,他自己要是想不开,没人能帮的了他!”
梅花把花李氏拉开,黄福拉花义志坐下,劝说他们都别激动,从长计议,不要急于一时,太过急切会吓到流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花盛开一直保持被打了一掌时歪着头的模样,下嘴唇都咬破了。他的脸瘦的只剩一层皮,大眼眶凹陷,鼻梁高挺,鼻尖如鹰钩。他眼眶湿润,倔强地把眼泪忍回去。
花李氏用手帕捂住脸,抽抽搭搭。花义志嘬了一口酒,“过什么寿,早点死了安生。”
梅花低着头,站在花李氏身旁,一只手放在她肩头上。黄福和黄大永都垂手站着,厅堂里只有花义志嘬酒声和花李氏的轻微地哭泣声。花义志把一壶酒都喝完了,花盛开才把头转正。他脸上还是不服气的倔强,费力地推着轮子,朝自己的卧房里推去。嘎吱嘎吱---
第二天,花义志爱子之心大过气恼,目前无计可施,先带着花盛开回了临安城,打算过完五十大寿再把他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