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舸迈着蹄子嗒嗒地跑进流水的山洞里,说他看见了黄福和另一个人(黄大永)满山地找他们,要不就去一趟。
“去什么去,要去你去,我才不去。那个瘸子的样子好吓人,看见他的眼睛我就---我就起鸡皮疙瘩。”流水哆嗦了一下。
“好吧,那这几天你不要出洞。他们找两天找不到我们,也不会再找下去。”
源清山里修炼成精的鸟兽不多,他们住的山洞,洞外都设下结界,凡人看不见,进不来。流水设的结界不防升舸和其他和她交好的鸟兽。
黄福和黄大永急着找流水不是为了找他们谢恩,而是花盛开生病了,投湖当晚就发烧了,烧得糊里糊涂,嘴里只说一句话:“佩瑶,佩瑶,你不能嫁给别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流水不是傅佩瑶,但是同样的容貌也能慰藉花盛开。他们父子漫山遍野地找,找了两天,跑断腿也没有找到。
湘湖鱼产丰富,源清山里散落着几个渔民村落,他们主要以打鱼为生,偶尔打点猎。春天快到了,天气变暖,绿树长出新叶,百花待放,来源清山踏青游玩的人愈发多了。他们打猎,抓鸟,猎杀兔子、野猪、还有麂子。只要嗅到人的味道,升舸就变成人身,戴个帽子把头上的角给挡住,这样除了可以逃过劫难外,还可以帮助别的动物,无奈法力不强,变成人身坚持不了多久,怕自己被人逮了去,只能逃进流水的山洞避难。他往山顶跑时看见一张网上面挂着好几只山雀,山雀还活着,爪子被缠住了,拼命地扑棱着翅膀,不但没挣脱掉,反而越缠越紧,连翅膀都被缠住了。
流水洞里的东西全是这几年她从临安城里偷回来的:粉红色的幔帐、梳妆台,铜镜、花瓶是青瓷和白瓷、都是按照傅佩瑶闺房的样子布置的。梳妆台上的首饰也都是她偷来的,乌鸦爱偷东西的本性就算成了精也很难改变。她修炼之外的唯一事情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孤芳自赏,美得很。前面照个大铜镜还不够,她手里还拿着个小铜镜,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刚跑到洞口,升舸就大喊大叫:“流水---流水快去救山雀!他们被网缠住了。”
啪---流水气得把小铜镜拍到梳妆台上,立马心疼地拿起来瞧瞧拍坏了没有,火气更大了:“岂有此理!”
流水变成乌鸦很快飞到了,升舸还在后面跑。有人在两棵树之间拉起了一张网,山雀飞过就被缠住了。流水一摸便知这网不是渔民拉的,也不是山民拉的。她变成人,变化出剪刀,剪破网,救下了五只山雀。四只飞走了,有一只倒挂在网上太久了,奄奄一息,似乎活不成了。流水把它捧在手心里,朝它吹气,把法力输给它,吹了四下,山雀活了。流水往空中一抛,山雀飞走了。
升舸蹦蹦跳跳,欢心雀跃:“救活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也要努力修炼。”
“先把你头上的角给炼下去。走吧,到别处瞧瞧还有没有网。”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流水感觉的出来,不是山民和渔民们的气息,而是拉网的人来了。她摆出一副严峻的面孔等着那些人。升舸怕人躲到她背后去了。
“哎呀,我的网怎么破成这样啦!”一个长着八字胡的胖子,大叫起来。胖子穿着黄色的绸缎衣服,后面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大约十岁的小孩。胖子捡起地上的网,网上挂着山雀的羽毛。
“谁干的!”胖子生气地叫嚣着。
“没瞧见嘛,眼瞎啊,是我干的!”流水说。
胖子瞬间熄了怒火,扔了网,露出色眯眯的笑容,“没事,没事,无所谓的。小美人是这山里的人吗?”胖子贪婪的目光落在升舸身上,“好大一头麂子。”
小孩子不肯了,直跺脚,“爹!我要鸟,我要鸟!”
“要你个鸟,一边去!”胖子不耐烦地推开孩子。
“我就是要鸟,”小孩嘟起嘴巴,指着流水,“她放走了鸟让她赔。”
胖子把小孩拉到一边哄道:“爹有正事要办,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爹到鸟市上给你买。”
“我就要山里的鸟!”小孩上蹿下跳,不肯罢休。
“好好,你们先把少爷带回去。”胖子对两仆人说。
两仆人上来拉着小孩走。小孩回头,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容,“要不要把你的正事告诉娘。”
胖子笑着说:“等会再给你抓。”
“胖子!”流水怒斥,“你最好别再打山里鸟儿的主意,山神会惩罚你的!”
“山神会惩罚我的!嘿嘿---让他惩罚个看看,要不你来惩罚我吧。”胖子靠过去。
流水笑嘻嘻的,乍然间,她的眼珠变红,好像有鲜血要流出,长出乌鸦嘴,脸上盖满黑羽毛,面目狰狞;背后弹开翅膀,啸叫一声。
“啊---”胖子吓得摔倒在地,爬不起来。升舸踢了他好几下。两仆人和小孩子,闻声赶回来,看见流水的样子,掉头就跑。胖子好不容易爬起来,袍子前面都湿了,吓尿了。
“好恶心!滚吧!”流水朝胖子屁股上踢了一脚,他飞了出去,手脚乱挥,像只王八。
流水和升舸手舞足蹈,庆祝他们的胜利。他们跳起没头没脑,没有章法,临时编排的,难看至极的舞蹈。山神柏祖显出身形,他足足比流水高出两个头,某样挺英俊的。他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说:“你们两个好开心啊,这么难看的舞蹈也只有你们才跳的出来。”
“难看,你也看了,”流水玩笑似的向柏祖鞠躬,“谢谢观赏。”
柏祖忍不下去了,狠狠地瞪着流水:“你坏了规矩知道吗!”
流水心知肚明,咕哝着:“规矩,什么规矩?”
升舸躲到流水身后去,露出脑袋,眨着乌黑的大眼睛。
源清山不知何时起,也不知那代山神给山里的妖怪们定了个规矩,就是不许去吓唬人。山民和渔民们知道山里、湖里有妖怪,妖怪们出来兴风作浪是极少有的,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给山神送上礼品,就会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柏祖的手常年地揣在袖子里,据说,他发怒,一出手,一棵百年大树顷刻间断为两截。
“你少明知故问!”
流水一点也不惧怕柏祖,每次都和他顶嘴。
“这些人多可恨啊!要给他们点苦头吃吃,他们才不会乱来!”
“小乌鸦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修炼了区区五百年就不把本山神放在眼里了!”柏祖的手在袖子里动,好像随时要出手。
流水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很希望他把手拿出来瞧瞧。
“你这个山神一点也不合格,为了点礼品,看着山里的鸟兽受到残害!”
“我没在这儿当山神的时候,这些鸟兽就被人抓,被人吃了。这是天道,天下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我干嘛要去改变。人们给我送礼,是他们尊敬我,因为我是神。”柏祖骄傲地笑了。
“山神大人,仅此一次,我们不敢了,您原谅我们吧。”升舸怯懦地请求道。
“孺子可教也,”柏祖表扬道,“小麂子你不要再跟在这只乌鸦屁股后面,多管管你那些麂子们,毕竟你也是这山里的麂王,成天跟在一只乌鸦后面,也不怕被你的同类们笑话。”
除了流星以外,柏祖从来不叫山里精怪的名字,这样他才显得高高在上。
“哎---”升舸应道。
“这次先警告你们,如有下次,本山神就要出手了!以后少在背后说本山神的坏话!”柏祖消失之前,眼睛一直瞪着流水。
流水朝柏祖站过的地方吐舌头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