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有风言风语传来,立后封妃便是最近日来常挂于口的闲聊大事。
与这种情况同时活络起来的,是东崖的权相南仅一。
伴着良辰的苏醒,和邺城一战大胜,与东崖联姻的请求再次被南仅一提上日程。
陌易唐烦透了他这样的纠缠不休,但碍于邺城一战,东崖真有出兵相助,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绝南仅一,众臣皆知这几日圣上心情郁结,除却早朝鲜少会私下上奏。
这一日,陆璇玑却捎来话,非要见一面皇上不可,说是有办法替皇上分忧解难。
陆璇玑的话很简单,也很直接,开门见山便是,“皇上,经过边玲玉一事,璇玑不知,咱们的戏,还要不要在天下人面前演下去?”
陆璇玑这话说的是相当的有玄机的,即表明了自己的大度,又间接警告陌易唐,陆家终究不会放任不管。
“演!”陌易唐一听这话,脑仁泛疼。“朕难道不够宠你吗?”
“若说宠,谁又比得过关鸠宫那位?”陆璇玑再度开口,大有一种豁出去不敢不顾的架势。
“听闻白家和皇上血仇深重,却不想皇上为了她竟会怒发冲冠,这天大的恩宠,谁又比得过呢?只是不知,皇上心里可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东崖要求用白良辰来联姻,皇上却执意要立她为后,可据璇玑所知,白良辰自接到入宫的圣旨,便开始布局策划这一切了,包括逃婚在内。”
“璇玑,陆家想要权倾朝野,便打起主意,将你贡到朕的枕边来,朕一向觉得你是聪慧的女子,明了你做事讲究分寸,朕向来也给你留几分颜面。”陌易唐的几句话看似褒奖,可却面若寒霜,话锋一转。
“可今日这些话说的有欠妥当,没有真凭实据,就来朕这里嚼舌根子,难道你也同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这样没水准的污蔑,亏得你也能信口就扯出来。”
陆璇玑被他反将一口,却不恼怒,只浅呷一口茶,然后淡淡的回话,“璇玑是不是信口雌黄,这还要问皇上,敢问皇上知道白良辰心里其实有喜欢的人吗?”
陆璇玑方才说完,就感觉到一股狠厉如冰锥的目光狠狠钉在自己身上,她却笑了,“看来皇上也是知道的。有些事璇玑不便多说,可依旧要提醒皇上,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别白白付出那么多,到最后她还是入了别人的花轿。”
待到陆璇玑离开之后,陌易唐这才想起,当时真的是因为想要用白家女儿也尝尝权势压顶的滋味,以此一雪他母妃曾遭受过的耻辱。
这样的缘由在青芜被打那日,良辰也自旁人口中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对于他屡次刁难甚至危难时刻都袖手旁观,她却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态来,这样的她,不禁让他心弦颤动,诱动着他本就脆弱的情愫疯狂的发芽。
现在想想,是不是从那时候起,这就是她设下的欲擒故纵的阴谋?
用美人计来对抗他,挑起他与陆家的纷争战役,是不是最有效最有力度的保全她与白家的方法?
他想到这些,身体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仿佛再也不敢想下去。越来越恼怒的思绪在他胸腔凝结成冰,只是微微一动,便激起铺天盖地地痛楚。
“皇上?”陆璇玑退出没多会儿,禄升就猫着腰走了进来。
“说。”陌易唐也不恼禄升打断自己的思考。
“白姑娘派人传话过来,请皇上午间过去用膳。”白良辰暂时没有被封后,也没有被册封为妃子,所有人自然还要称她为姑娘。
“嗯。”点了点头,陌易唐并没有提出要去关鸠宫看看那个会敷衍更会做戏的女人。
“太后刚刚来人问过皇上何时有空,也是说准备了晚膳,要请皇上过去。”禄升见陌易唐的脸色平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不过禄升的心里却是一紧。
跟了陌易唐这么久,禄升不敢说能把陌易唐的心思猜到十分,却也能猜到七八分。
陌易唐越是冷静,越是平和,他的心里怕是越加的惊涛骇浪。尤其是赶上这么个敏感的时期,这位主儿,不应该这么安静才对。
“恩,朕知道了。”陌易唐没有说去还不去,只是拿起桌边放着的一摞奏折,一本一本看起来。
这下禄升有些不明白了,按照早上陌易唐上朝之上力压群臣将白良辰送嫁东崖额请谏来看,皇上对关鸠宫那位分明是放不下的,在得知白良辰主动邀请之后,应该是赶着去关鸠宫才对啊!怎么还能这么镇定的看奏折呢?
“皇上,璇玑郡主从这里走之后,听说直接去了坤宁宫。”禄升猫着腰继续说道。
“嗯。”陌易唐依旧是看着奏折,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这会子笑之公主应该也在坤宁宫请安。”禄升再次开口。
“嗯。”禄升的话好像对陌易唐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样,手里的奏折被合上以后,又开始看起了另外一本。
禄升见陌易唐还是不说话,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悄悄的退了出去。
大殿的门再次被关上,陌易唐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奏折。
薄唇的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笑意:看来自己执意要立良辰为后的决定,势必要在后宫掀起惊天巨浪了。陆家一党与太后之间,虽自璇玑毁脸一事已然生了嫌隙,可毕竟骨血浓于水,对于他热捧白家,陆家两女只怕会联手。
一想到陆家一党盘旋于朝纲的隐存势力,不免头疼起来,立良辰为后这一石三鸟的打算,虽能逼得陆仲民早早定下心思,也不失为险棋,一着不慎陆家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静候前太子陌景年,那他便是全盘皆输。
这样一比较,便又唤了禄升进殿,着他传唤汪凌峰觐见,注重询问了可有前太子的行踪,可汪凌峰的消息让他有些大失所望,“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邺城来报,的确有一人行迹与前太子相仿,可等到微臣派亲信过去探查,已然寻不到踪迹,应该是听闻了风声,转移了阵脚。”
案桌前,一身明黄的他抬起脸,听了汪凌峰关于陌景年的转述,复又低头继续批阅奏章,心里叹道,难道这前太子当真对权势看的如此淡薄?
然后又听汪凌峰幽幽的道,“皇上,据密探来报,自太后从南屏寺回来,虽未再干涉朝堂,可私下却有幕僚隐隐攒动与邺城、九州一带,微臣私以为,太后定然是知道前太子行踪的。”
紧皱的眉头攸然纾解,陌易唐却是眼皮也不抬,“这事好比女子对镜梳妆,你能从中窥探的东西,自然也能反衬入别人的眼里。你知晓她的动向,太后岂会对你的动作充耳不闻。既然她如此担心朕会谋害前太子,想必早密谋策划好了对策,朕只要静观其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