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兮的声音,惊慌至极,像是天就要塌下来一样,尾音处都有着嘶嘶地沙哑。
医者父母心,刘连根叹了一口气。
“世侄起来吧,我带你去就是。只不过,等会到了关鸠宫,我先进去,看看皇上在不在。若是不在,我出来领你进去,若是皇上在,我便得空敲击着药箱。你要见机行事,切莫干傻事。”
在刘太医掩护下,溜入关鸠宫的陆远兮,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脑海,可偏偏还要作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青芜见刘连根回来,赶紧迎了过来,“太医,取到雪莲了吗?”
刘连根点头,将手中的药箱晃动了一两下,示意雪莲在里面,青芜正要请太医进殿,这才看清了刘连根身后的人。
青芜猛地上前,仿佛是用了最大气力,趁着其他宫娥太监不备,猛地推了一把陆远兮,唇角却生出一弯嘲讽弧度,“什么风把准驸马吹来了?”
“我来看看良……白姑娘!家妹做事不懂分寸,这次连累白姑娘身陷险境,家父惶恐,命我前来谢罪。”
对于青芜的责备,陆远兮无从反驳,碍于有其他人在场,有所顾忌便不能畅所欲言,只好胡诌一通,只是他最后说的那句,情词恳切,“还有,微臣不是驸马。”
他的声音如同带着冰刀一样划入青芜的心,每说一句,都印下最鲜血淋漓的疼痛。
从那带着血丝的眸瞳中,青芜甚至可以看到鲜血流出来的痕迹,四散而流,渐渐的布满他的视线,只是分不清是他的眸色,还是是他担忧的证明。
良辰为何没有求生意志,青芜心知肚明,可见他如此,不像是沉溺于权欲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来数落。
正当青芜天人交战的时候,等候雪莲入药的寸心久不见雪莲踪影,寻了出来,见一堆人站在殿外,不免惊诧,“刘太医,陆大人……”
最后分不清状况的寸心,只好将视线转到青芜身上,青芜咬牙帮忙打圆场,“寸心,这是陆相之子陆远兮大人,你可能不知,他虽未入太医院,却有妙手回春的好医术。他是来替璇玑郡主赎罪的。”
寸心像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欣喜的上前请陆远兮进殿内,“劳烦陆大人了。若是我家小主醒来,定当重谢。”
寸心的那一声小主,生生止住了陆远兮的步调。
“陆大人,您怎么了?”寸心原本紧跟其后,他突地止住了步子,寸心走得急,差点撞上了上去。
身后传来的低呼声,才让陆远兮微微回神,刚才只顾着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进殿,竟然忘了询问,所以寸心的那一声小主,生生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刚还滋生发烫的愧疚,被这一声小主喊的顿时降了温度,陆远兮重新迈起了脚步,眸光由刚才的慌乱变成苦涩,“皇上在里面吗?”
陆远兮的异样原本一丝不落的寸心眼里,她微微凑近他,紧皱地眉头昭示了这个在宫中混迹已久的宫女狐疑的心境,显然是在刻意压抑,她的声音虽低但却渗透着无尽的浮想联翩,“皇上昨夜宿在关鸠宫,刚刚才离开。这会该到乾坤殿了。”
说完,这个身份低微的宫婢抬起她的头,仔细研磨着陆远兮的神情,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明明知道良辰昏迷不醒,盛年的陌易唐就算有心,也做不了什么,可心里还是不免被戳得千疮百孔,面上还不得不做出一派祥和之色。
陆远兮勉强镇住心绪,碍着青芜撒下的谎,他又转头问随行的刘连根。
“在东崖时候,长和南疆北域的人打交道,我这存了些从他们身上捞的药丸之类,刘太医看看能否用得上?”
青芜已经跟了上来,见寸心一派狐疑之色,眼珠子一转,配合着发出一声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奴婢看陆大人这药丸,还是送给储秀宫合适些。”
对于青芜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寸心有些跟不上节奏,正想要开口,又听青芜转头交代自己,“寸心,你去小厨房看看药汁熬好了没。那些人,我不放心。”
她这样说,寸心倒没有理由拒绝了,看了眼陆远兮之后,便迈步去了小厨房煎药。
等到看不见寸心的身影,青芜连忙拉着陆远兮的手闪进了内殿,还不忘吩咐外面的采薇,“人多吵杂,小姐需要静养,我同陆大人还有太医进去给小姐探脉,你在这里候着,若是有人来,提前通禀知道吗?”
采薇规规矩矩的点头,青芜关上内室的门,一回首,就见陆远兮已经扑到良辰的床前了。
看着那个男人伏在自家小姐床前的身影,背影僵直,像是已经被冻住,只定格下守护她的那个姿势,青芜有些不忍看,别开了脸。
“从将军府被逼进宫,虽然日子一直不好过,可是小姐依旧很爱笑,就是这样一个不服输的人,听到你陆少爷要迎娶公主的消息,现在被你折磨的躺在床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此时没有旁人,不需要做戏,青芜便将成为改了过来。
如青芜所言,躺在床上的良辰,脸色刷白,在绯色锦被的映衬下,凝成那么惊心的苍白。陆远兮只觉得一把利刃抵到了喉咙口,让他简直无法呼吸。
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一向聪明倔强的女人,怎么变成这样的死气沉沉?
她怎么可以在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就放弃求生意志?
不是说好了,一定会等他回来的。
而一旁的青芜,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煽风点火。
“她是想等你回来的,皇上下诏选秀,小姐不惜违抗圣旨逃了婚,可还是被逮回来了,她是真的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会愿意为了查清老夫人的死因,含着泪入了宫。”
“陆少爷如果还是觉得是小姐负了你,那就连青芜都替她不值。”青芜说着说着,明显参杂着哭意,陆远兮没空回头她看是不是真的哭了,唯有她的声音穿透耳膜直抵他的脑海最深处。